兰嬷嬷喟叹了一声，“小姐要恨，就该恨承乾宫。既是姐妹情深，为何不见贤妃娘娘劝皇上来景仁宫瞧瞧小姐……小姐最不该怨恨的，就是皇上。合宫嫔妃都变着法儿，想讨皇上欢心，想博取盛宠。小姐若恨皇上，无异于恨自己，无异于自掘坟墓……”“明姐姐刚、刚入宫，皇上一颗心都、都在姐姐身上，如何肯瞧、瞧其他嫔妃一眼？姐姐即便是劝，皇上也、也未必肯听……等日、日子久了，皇上新、新鲜劲儿过了。姐姐再规劝、劝皇上，或许还有、有些用……”兰嬷嬷闻言，点点头。她知佟念锦说的是实情，却还是心存愤懑，“小姐顾念着姐妹情，贤妃娘娘却未必……她但凡肯替小姐说句话，皇上必定不能冷落小姐两三年……”佟念锦闻言，竟哈哈哈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竟又哭起来，“嬷嬷是过、过来人，缘何不懂人、人之情感……皇上心、心心念念的，一直都、都是明姐姐……景仁宫风、风光两年，也不过是沾、沾了明姐姐的光……皇上以为明、明姐姐殁了，再会恩、恩宠本宫这个替身。如今明姐姐还、还活着，皇上还要替、替身做什么……皇上如此爱、爱重姐姐，本宫不只、只是怨恨，更多的是感、感动和羡慕……若非如、如此，本宫何苦宁愿自己难过，也要、要祝福他们这对有情人……”佟念锦虽然喝了不少酒，心里终究是清醒的。她了解明月，知义姐不是贪图权位、变着法儿争宠的女子。明月之所以奉旨进宫，如同飞蛾投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做福临嫔妃。绝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福临这个人，为了纯粹的爱情。正因为她佟念锦懂这些儿，所以才心甘情愿祝福明月。祝福明月永远独占盛宠，永远是福临心尖上的那个人。千万别想她佟念锦一样，风光两年，就被打入冷宫之中。绿柳端着锦盘入内，放在桌几上，“小姐，醒酒汤来了——”兰嬷嬷端起醒酒汤，用汤匙搅拌一下，舀了一勺，想要喂佟念锦喝下去。却发现，方才还哭得泪人一个的主子，竟然呜咽着睡着了。满脸珠泪在宫灯映照下，泛着七彩的光。坤宁宫。荣贵举起青花瓷酒杯，隔空冲着荣惠碰了碰。她仰起头，一饮而尽，一边斟酒，一边抬头望月，“中秋之夜，本该帝后共度。皇上却在承乾宫，陪着那个女人，冷落姐姐这个皇后……姐姐能咽得下这口气，妹妹却咽不下……”荣惠浅尝一下酒，莞尔一笑，“皇上即便人陪着本宫，心也不在这坤宁宫。既如此，何不让皇上陪他想陪的人……只要皇上高兴，本宫不在乎，他宿在那个宫苑，陪在那个嫔妃身边……”荣贵闻言，竟然笑了。她瞧了瞧科尔沁方向，一脸了悟状，“原来，荣贵一直不懂，额布格为何选连汉话都不会讲的姐姐为后。如今，荣贵懂了。额布格是觉得姐姐性子好，不会忤逆皇上，更不会象姑姑一样被废，从而连累科尔沁，祸及科尔沁子民……”荣惠苦笑一下，抬眸望月。须臾后，方才把目光收回来，投向永寿宫方向，“原本以为，姑姑被废，皆因她心高气傲骄奢任性。如今看来，也不尽然。皇上恨太后拆散他和师父姐姐，把所有恨都发泄在博尔济吉特氏族女身上。姑姑从册为皇后那一天，就已注定是悲剧。本宫与你，自然也不例外。你我安分顺从一些儿，尚可保住科尔沁荣宠。倘若象姑姑一样不知进退，下场怕会更悲惨……”“难怪，太后说她是红颜祸水……”荣贵瞧了瞧承乾宫方向，一脸愤恨之色，小声嘀咕道，“本宫真是搞不懂，一个嫁做他人妇的女子，有何让皇上迷恋之处？皇上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宁可背负君霸臣妻兄占弟妇的恶名，不惜与太后反目，也要留她在宫中……”荣惠闻言，吓得脸色大变。她瞧瞧左右无人，冷声斥责，“这种犯忌讳的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倒也罢了。出去，千万别浑说。省的传到皇上耳朵里，性命不保……”瞧瞧科尔沁，忧心忡忡，“你我死不足惜，若连累阿阿玛额吉，祸及科尔沁一族，岂不是成了草原上的千古罪人？”

荣贵闻言，心里也有些儿后怕。她嘟起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话，荣贵也就跟姐姐说说罢了。在他处，断不敢浑说……”承乾宫。“圣旨到——”吴良辅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明月听闻，遂携着如春凌寒款步出寝殿。她携着承乾宫一众奴仆，跪行大礼，恭恭敬敬地接旨。吴良辅瞧瞧明月，朗声宣读册封谕旨，“咨尔董鄂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芳。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皇太后懿命，立尔为皇贵妃，掌协理六宫之权，钦此……”明月听吴良辅宣读完册封旨意，叩头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吴良辅合上圣旨，等明月主仆起身，方交给如春，“皇上晋娘娘皇贵妃位，又晋鄂硕大人三等伯，并大赦天下。不但董鄂氏一族沐浴皇恩，就连普天下臣民，也皆念娘娘的好，感娘娘恩德……册封礼，定在十二月初六。皇上说，册封礼适逢娘娘生辰，算是双喜临门……”明月越级晋位，却无喜色。她秀眉微蹙，一脸忧心忡忡。吴良辅走了之后，如春忍不住轻声询问，“越级晋位，何等荣耀？皇贵妃形同副后，东西十二宫，无人能及。月儿为何不高兴，反倒忧心忡忡？”

明月喟叹了一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宠爱明月，荫及董鄂氏一族，倒也在情理之中。若长此以往，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明月在宫中不得人心，义父也必遭非议……皇上来了，明月一定要进言。公私分明，此风不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