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一只公鸡纸鸢,飞上了天。明月牵着纸鸢线,仰望着天上翻飞的纸鸢,喃喃祈祷,“小四儿,你是个干净单纯的孩子,必定不属于这个染缸似的皇宫。额娘再怎么挽留,怕也是留不住你……额娘想了多日,决定给你自由……飞吧,飞吧,想飞往去何处,就飞往何处……无须牵挂额娘,也无须牵挂皇阿玛,照顾好自己就行……”等纸鸢线放到了尽头,明月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中线。公鸡纸鸢在天上盘旋飞舞,越飞越远,消失在茫茫白云间。“小四儿,你终于自由了……”话音未落,一下子红了眼圈。她仰面瞧着那白云漂浮的天际,泪雾朦胧了视线。四阿哥殁了两个月,她终日以泪洗面。小四儿泉下有知,怕也不能安然长眠。与其让活着的人与亡故的人都担心她,她宁可重新振作起来。让福临宽心,让小四儿无牵无挂地离去,也让如春姑姑与太后少两声长吁短叹。逝者已逝,无法挽留!活着的人,再怎么心如刀割,终究还要活下去!“赛罕给皇贵妃请安……”一个粉嫩可爱的少女,出现在明月面前。明月见是太后内侄女赛罕,忙用锦帕擦拭一下泪水,含泪而笑,“赛罕格格,快起来……”弯腰扶起这个孩子,诚心诚意地致谢,“明月要谢谢格格,谢谢格格让皇上有了笑颜……也谢谢格格,谢谢格格让明月散开满心愁苦郁结,重新振作起来……”赛罕闻言,笑了笑,“皇贵妃无须谢赛罕,真要感谢,就谢谢自己,谢谢表哥……皇贵妃天资聪慧,才会懂得珍重自身,让爱重皇贵妃的那个人少些担心和牵挂……表哥能够展颜欢笑,不是因为赛罕,是因为皇贵妃大病初愈……皇贵妃正是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才强打起精神从病榻上起来的,不是吗?”
“格格说得也是……”赛罕的话,说到了明月心坎上。她若不是为了福临,为了如春与凌寒,怕也不可能强打精神走下病榻。“赛罕想去千鲤池观鱼,皇贵妃可否愿意一同前往……”“本宫陪格格走走也好……”在寝殿里躺了两个月,身子酥软轻飘。强打精神到园子里来走几步,便虚汗淋淋。明月本想放完纸鸢,就回承乾宫。因为不忍心扫赛罕的兴,便答应陪这个热情的小姑娘一同去千鲤池赏鱼。荣贵迎面走来,意味深长地瞧了吉云一眼。她微微福了福,“嫔妾给皇贵妃请安……”瞧了瞧坤宁宫,遂又道,“荣贵还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失陪了……”明月点点头,“本宫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月,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也没敢去坤宁宫请安……淑妃妹妹替本宫给娘娘说一声,等过两日,身子好利索些儿,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荣贵应了一声,待着侍婢朝着千鲤池方向而去。明月与赛罕携着侍从,尾随着走向千鲤池。吉边走,便福了福,“格格既要赏鱼,当屏退侍从。这么乌泱泱一大群人,鱼儿听到脚步声,怕是不敢浮出水面的……”瞧了瞧明月,又道,“皇贵妃娘娘与格格,可带贴身侍婢观鱼……有事儿,再传唤他们也不迟……”赛罕闻言,不疑有他。她挥了挥手,吩咐,“你们先退下,有事儿,吉云自然会传……”明月见状,也挥挥手,“姑姑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赛罕携着吉云跑到千鲤池边上,笑着道,“皇贵妃快来看,有鱼群……”明月带着如春走到池边,挨着赛罕停下,“还真是……”数百条红鱼,集聚在水面上,摇摆着鱼尾,来回游动。如同排练好的歌姬在水面跳舞一般,远远地围观,极为赏心悦目。“哎呀——”明月与如春正在低头看红鱼时,赛罕竟失足落了水。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时,荣贵却在千鲤池对岸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啊……皇贵妃把小姑姑推到千鲤池了……来人,快来人啊……皇贵妃把小姑姑推进千鲤池了……”瞧了莹儿一眼,低声吩咐,“遣人去禀报皇后娘娘,届时,一定要死死咬住,是承乾宫把赛罕推进千鲤池了……”一群宫人踢踢踏踏跑过来,立在千鲤池边。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旱鸭子,不敢下水救人。明月顾不得为自己澄清,吩咐迅速赶来的宫人,“赛罕格格失足落水,性命危在旦夕……会水的,赶紧下去,把格格救上来,本宫有重赏……快,再晚,怕就来不及了……”瞧如春一眼,“赶紧遣人去请宣太医,越快越好……”两个内监闻言,噗通跳进了千鲤池。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赛罕拖上了岸。明月用手探一下,鼻息全无,情知已经于事无补,还是命人倒背着赛罕,来回奔跑,希望这孩子能象自己掉进御河一样,有惊无险。抢救了许久,赛罕终究还是无声无息。明月瞧着赛罕绵软的身躯,一下子呆愣在原地。一条青春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说没就没了。她就象小四儿一样,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悄没声息地离开了人世间。想想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明月心里感慨万千。“皇后娘娘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千鲤池响起。恢复中宫荐表的荣惠,在宫人侍婢的簇拥下,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下,大礼参拜这位宫中的女主人。只有明月好像傻了一般,蹲在赛罕遗体前,呆呆的一动不动。荣惠挥挥手,让众人免礼。她款步走到赛罕遗体前,探手摸了摸,鼻息全无。一时间,眼泪婆娑而下。她用锦帕擦拭一下眼泪,瞧向吉云,冷声询问,“这晴天白日的,小姑姑怎么会失足落水?”
吉云福了福,“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正陪着格格看鱼,不知怎的,格格竟掉进了水里……淑妃娘娘说,是皇贵妃把格格推进千鲤池的。奴婢在格格这一侧,也没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