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萝自知多说无益,遂不再做声。于大夫见陈近南主意坚定,遂拱拱手,“分舵主义薄云天,于某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这就开方子,为姑娘煎药……”陈近南瞧红萝一眼,吩咐,“豆症凶险,传染性极强……红萝姑娘没患过豆症,不宜长时间留在这屋中……你只须负责按方子煎药,伺候明月的事儿,交给近南就好……”红萝点点头,送于大夫出屋。陈近南两人离去,方才从墙壁上摘下佩剑,轻轻一抽,剑身出鞘。他持剑在左腕部一切,殷红的血即刻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青花瓷茶具中,耀眼刺目。浓郁的血腥味儿,瞬间飘散开来,在屋中缭绕不绝。眼看着,血流满青花瓷茶具。陈近南适才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扎紧手臂。强忍因失血过多引起的眩晕,端起那杯红色液体,走到床榻前,用汤匙舀了一勺,喂进明月嘴里。一勺又一勺,神情专注而耐心。“近南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殊不知,你这宠冠大清后宫的皇贵妃,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若非如此,怎会选择诈死离宫……”明月心善仁慈,一如南海观音般怜悯终生。象她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实在不适合留在后宫之中,过明争暗斗的日子。若不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自然不会在盛宠之时,选择诈死这条路。“红萝姐,于大夫,你们给谁熬药呢……”“难道说,是师父病了……”阿平和明翰的声音,在院子里陆续响起。红萝略带忧虑的应答,也跟着传来,“师父去一品茶楼喝茶时,把你堂姐救了回来……这会子,人还昏迷着……”明翰闻言,瞪大了眼睛,“红萝姐,你说胡话了吧……”瞧了瞧皇宫方向,一脸愤恨之色,“莫说韩明没有堂姐,即便是有,她也死了……”明翰提起堂姐,心里依然怨恨不已。若不是明月以命相逼,逼师父不得不拿出解药,那个狗皇帝早就死了。天地会为了行刺大清皇帝,牺牲了那么多兄弟。他们付出那么大代价,却因为明月功亏一篑。恨归恨,怨归怨。他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堂姐堂弟,初闻明月薨逝于承乾宫,被狗皇帝追封为孝献皇后时,他还是有些伤心,有些儿难过。红萝喟叹一声,“不信,你可以进去瞧瞧……”见明翰真走向正屋,方又拦着,压低声音道,“哎,不能进去……你堂姐患的是豆症,传染性极强……这会子,分舵主正割腕取血,给她做药引子呢……”明翰瞧了瞧上房,再看看红萝,一脸似信非信之色,“红萝姐这话,说的可是真的……这两日,狗皇帝正准备给她发丧呢……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在咱们这儿……”正屋门开,陈近南手托左腕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脸色苍白,血色全无,似有虚弱之态,倪了明翰一眼,“你堂姐确实没死,而是患了豆症……人还在昏迷中,为师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别进这屋子,省得被她传染了……”瞧瞧阿平,吩咐,“告诉兄弟们,为师病了,无法参与行动……这次计划,暂且取消……”承乾宫。哭声震天,不绝于耳。嫔妃命妇,皆身穿缟素,围在棺椁旁。王公大臣皆身穿孝服,匍匐于殿前,哭这位死后追封为皇后的皇帝宠妃。福临倚在棺椁边,哭得哀莫能止。佟念锦瞧瞧如春与凌寒,眼眸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狠毒之色。她用锦帕擦拭一下泪水,凑近福临身侧,“明姐姐生前,独占圣宠……这承乾宫里,奴仆成群,宫人照顾姐姐,自然是无微不至……明姐姐仙逝后,没有亲近之人在身边,怕是会寂寞孤独……皇上要不要也效仿秦帝,在地宫里,为姐姐雕刻一些泥塑宫女内监,照顾姐姐饮食起居……”福临闻言,眼眸微敛。他环视一下承乾宫,冷声道,“泥塑宫女内监,焉能比得上平素里用惯的宫人……传朕口谕,承乾宫所有宫人,皆生殉孝献皇后……”宫人们闻言,皆匍匐在地。一个个吓得浑身打颤,哆嗦不已。如春瞧了瞧佟念锦,心中恨意重重,她微微福了福,“启禀皇上,我们娘娘心底仁善,素日里吃斋念佛,最见不得流血死人。若知皇上命承乾宫宫人生殉,必定灵魂不安……皇上若怕娘娘无人照拂,如春一人殉主即可……”凌寒闻言,也挺身上前。她噗通一声,跪在福临脚下,“凌寒是小姐贴身侍婢,在董颚府就开始照顾小姐饮食起居,最懂小姐之心……若要生殉主子,凌寒最合适不过……姑姑年事已高,怕是照顾不好我们娘娘……求皇上恩典,让凌寒殉主……”佟念锦嘴角微牵,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她瞧了瞧凌寒与如春,遂又道,“如春姑姑这话,说得也是……明姐姐一向心善,日日吃斋念佛,见不得杀生……合宫人生殉,姐姐必定心不安……姑姑年长,经验丰富。凌寒在闺阁中,就跟着姐姐。由她们俩陪着姐姐上路,应该最称姐姐之心……”福临闻言,频频点头,“佟妃这话,不无道理……既如此,姑姑和凌寒姑娘,就陪着孝献皇后一起上路,尽心服侍孝献皇后就是……”如春瞧了吴良辅一眼,眼神复杂至极。她轻轻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奴婢到了那边,必定尽心尽力服侍孝献皇后与四阿哥,一如生前一般,请皇上无须挂念娘娘和四阿哥……奴婢去换身衣裳,这就随娘娘去……奴婢担心,上吊会有损容颜……奴婢不怕丑陋难看,奴婢怕到了那边,孝献皇后不认得奴婢……奴婢请求皇上,让吴总管亲手料理奴婢,让奴婢体体面面上路……”凌寒频频磕头,“奴婢叩谢皇上恩典,这就遂姑姑……”吴良辅见福临点头,躬身道,“奴才去准备毒酒,送她们两人上路……”佟念锦嘴角微牵,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