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子,已经心神俱伤。如今又要承受她离世的痛,才会万念俱灰。有谁知道,臣民眼中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心中有多苦,活得有多累?若非不能承受,福临又岂会抛弃一切,执意剃度出家?“游医在这儿伺候,你们都退下吧……”“嗻……”苏麻遣走了宫人,也跟着退了出去。明月见西暖阁里无人,方才嘤咛出声。她用手摸了摸福临满是疱疹的脸,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九哥,无须因明月伤心,也不要心灰意冷……明月和小四儿身入仙境,做了文殊菩萨童子……我们母子俩日日随着文殊菩萨去五台山讲经,度化人心……九哥既是人间帝主,自当肩负起帝主之责,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疾苦……且不可沉浸在虚妄的儿女私情里,忘了大义,忘了帝主职责……明月此番来,就是为了却尘缘……此番一别,再无相见之期……”“明月别走……别离开朕……别走……别离开朕……朕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日日形影相吊……朕害怕面对空空荡荡的承乾宫……朕无法接受这个残酷事实……朕还在……你怎么舍得走……”福临似乎听到了明月说的话,竟喃喃呓语,断断续续地回应。明月凑近他嘴边,仔细听。等她听清楚福临之言,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死命地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用面纱擦了擦泪水,狠下心,疾步出了西暖阁。她正要去东暖阁告辞,内监的传禀声,适时地响起,“佟妃娘娘到——”明月瞧见端庄靓丽的佟念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她犹豫了一下,跟宫人一起伏地,参拜。佟念锦在兰嬷嬷搀扶下,款步走过来。她瞧了瞧头戴面纱的明月,瞧向福临贴身内侍,“李公公,这位姑娘是?”
小李子躬身,“回佟妃娘娘的话,这是给皇上瞧病的游医……以割腕取血的法子,给皇上做药引子……”佟念锦闻言,心里狐疑之色更加浓郁。她瞧了瞧明月,笑着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这割腕取血做药引的法子,真能治好皇上的豆症吗……”明月磕头,小心谨慎地回应,“民女叫喜鹊,师从家父……民女幼时患豆,就是用这割腕取血的法子治好的……”嗓子发痒,情不自禁咳了一声,“皇上洪福齐天,必定也能好起来……”佟念锦笑了笑,“姑娘若能治好皇上的病,当真是功德无量……”意味深长地瞧了兰嬷嬷一眼,吩咐,“兰嬷嬷,走吧……本宫还要给太后请安,询问皇上病情……”明月见佟念锦主仆离去,方从地上起身。她用面纱擦一下额头虚汗,慌忙出宫而去。佟念锦行至廊檐下,回眸,瞧着那单薄瘦弱的背影,眼眸里闪过一抹冷意森寒,“本宫不想赶尽杀绝,她却一直逼本宫动手……”瞧兰嬷嬷一眼,吩咐,“安排几个杀手,夜入明府行刺……母子皆不留,一并除去就是……”明月虽刻意改变声音,那声咳嗽却出卖了她。佟念锦听她咳嗽多年,对这咳嗽声,极为耳熟,闭上眼听,也知面纱笼罩着的那张脸是诈死离宫的明月。眼见得明月出入西暖阁,她心中不能不恐慌。此次皇上昏迷,那下次呢?“小姐放心,嬷嬷交给嬷嬷就是……”时值月末,入夜无月。夜里漆黑一片,正适合杀人行凶。佟念锦款步走进东暖阁,飘然下拜,“念锦给皇额娘请安……”布木布泰挥挥手,“无须多礼,坐吧……”佟念应了一声,在布木布泰身侧坐下,“皇上患豆,嫔妾忧心不已……太后是皇上亲额娘,必定更是忧心如焚,寝食难安……可不管怎么着,太后总得爱惜自个儿身子……额娘年纪大了,不能总这么熬着……省得皇上大好,额娘倒熬出病了……”布木布泰笑了笑,“佟妃这话,说得极是……哀家本来是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方才来了一位游医,割腕取血,给皇上做药引……哀家估摸着,皇上已无大碍,心这才定下来……”佟念锦闻言,笑着道,“念锦瞧见那位游医,心中竟生出一种错觉……若非明姐姐仙逝,念锦必定会一位,是明姐姐回来了……”布木布泰喟叹一声,苦笑,“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已仙逝,这世上还哪来的明月……孝敬皇后若在,福临必定也不会万念俱灰……”佟念锦眼圈微红,哽咽着道,“明姐姐离世,念锦尚且伤心不已……皇上痴恋孝献皇后,自然会万念俱灰……”布木布泰点点头,下了逐客令,“哀家熬了一日,这会子也乏了……哀家想眯一会儿,佟妃先跪安吧……”佟念锦应了一声,携着兰嬷嬷离去。布木布泰瞧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眼眸微敛。她看了看苏麻,吩咐,“景仁宫杀心既起,必定不会就此放过明月与小四儿……你安排些儿大内侍卫,去明府埋伏……万一景仁宫动手,也好救她们母子一命……”苏麻点点头,应了一声,“长此以往,也不是法子……苏麻觉得,还是让她们母子离开京城,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身,方才是长久之计……”布木布泰点点头,“哀家写封书信,你让人送给明府主子……她若有慧根,必定会听从哀家之言,带着小四儿远离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