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把刘洁铃叫到独立办公室里,给她倒了一杯茶: “公司可能要再缩减项目。”
听到这话,刘洁铃推开了窗,然后在窗边沙发坐下,点着了一根烟。 其实对于她来说,毫不意外。 不但是她带出的徒弟走了,而且公司空出来的工位越来越多。 有两个项目,已经连主策划都离职了。 只留了一个数值策划,勉强维持那两个项目一些数据,来努力挽留那一丁点海外用户。 在她看来,一点意义也没有,营收差到这个程度,实在也就没有必要再拖延下去了。 但刘洁铃知道公司运营不是解题,而自己擅长的只是解题,所以她并没有去质疑秦川。 “这些我不懂的。”
她低着头,默默抽着烟,透着对公司运营的恐怖和卑微。 秦川看着她,愈发感觉跟地盘上,戴着安全帽、偷闲抽根烟的工人,没有什么两样。 所期望的,就是依自己的苦力,去赚取多一点或少一点的工钱。 “那接下来,我们可能得投钱进来,维持公司的运作了。”
秦川如果可能的话,不想跟她提这样的事,不牵涉之前两人曾有过的婚外情缘,也不涉及道义什么之类的东西,而是刘洁铃对于这种事,是无力的。 如果她有钱,秦川知道开口说得投多少钱,她一定会把卡递过来,或是支付宝转账。 刘洁铃压根就不会去想,为什么得投这么多钱?投了这些钱还能撑多久? 或者说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 而更糟的是,秦川还知道,她没钱。 所以,他不得不跟她提这个事。 果然不出所料,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似乎简约的办公沙发,能给她现在庞大的体型提供什么掩护也似的,然后抬头望向秦川的眼神里,尽是恐慌:“我、我现在哪有钱?”
“我知道。”
他无奈地长叹,然后抛出了另一个她无法解决的问题,“那接着怎么办?”
她一下子就沉默了,眼里流露出愈加深重的惶恐。 秦川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下,仔细跟她聊起:公司开不下去,那外包出的美术、音乐、文案等等之类的东西,也许可以用中止合约之类办法,来逃避后续应付的款项;但签署了用工合同的员工,总是得给“N+1”之类的补偿。 “这些都是小事。”
他对她说道。 因为更麻烦的是,每一个项目的立项,他们这样的小公司,不可能所有钱都是自己去投,所以是必定要拉一些资金来投入的,在项目营收之后,再按协商的比例去分成,于是问题来了,秦川捊了下用发蜡定型的头发:“要关门,会清账的。”
投资方投一笔钱进来,秦川和刘洁铃许诺项目完成上架营收分红,如果游戏按协议完成并上架了,营收不行也罢了,这项目都没做完,公司就关门了,那投钱进来的投资方,肯定要查这钱怎么就没了啊。 “噢,你说了算。”
她连抬头也不敢,下意识回避着他的目光。 她哆嗦着点了根烟,差点怼到自己鼻子上,好不容易点着了,向秦川问道:“那,我去跟鹅厂的项目组聊聊?之前你知道,他们有几个项目组找过我。”
秦川愣住了,他没想到,在脱离了0和1的现实世界里,她能呆到这程度! 于是他不得不再次叹了一口气,说出他最不想提的话题:“自从你先生的生意出问题,你在公司这边走的股东备用金——我私人转给你的不算,就从公司账上走的,你有数吗?”
“有、有的。”
她看看奥数题集就能拿奖的脑子,对数字的敏感性丝毫不用怀疑,所以她是真有数,“两百二十三万,你说到时候分红,再从我这边扣的。然后你给了我二十八万三千,我有钱就会还给你的,现在,实在没有。”
问题在于,现在好几个项目都没上线,公司支撑不下去了,要再开下去,都得股东拿钱进来维持了,哪里来的分红? 没有分红,刘洁铃拿走的股东备用金,就得有交代啊。 特别是当投资方来算账目的时候。 秦川就苦笑了起来:“当年你这样,那时你我都应该有不错的前途,所以我觉得超萌。”
他说着从她手里的烟壳抽出一根烟:“可现在你都两个孩子的妈了,洁铃。”
不仅仅是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而且她再也无法把自己塞进当年的衣裙;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公司也撑不住要关张了。 “你不能只是一句没钱,然后就要我背负一切,尽管我知道你真没钱。”
秦川点燃了烟,久违的烟草气息,让他有微微的昏眩感,也让他稍为平静了一些。 以刘洁铃的水平和资历,去类如鹅厂之类的大厂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且可以确定,拿到百万级别年收入也是绝对一点问题没有。 但是所谓百万级别年收入的范围很广。 如果人缘好,项目好,这级别的大厂每个月能拿到近二十万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以她那种离职就跟大量前同事互相拉黑的脾性,就不一样了! 他和她都知道,所谓百万年收入,七扣八扣,以她来说,一个月到手也就三四万块。 所以,她别说挪用的股东备用金,没有钱还; 就是秦川私人给她的近三十万,她都压根不知道怎么还。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望向他,下意识捉住他的手,如是捉住救命的稻草。 秦川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
然后他站起来,不着痕迹从她手里挣开:“这样吧,两条腿走路,把开发了一半的项目,尽可能找下家接手,多少弄点钱维持公司运营; “我看看再立项个新项目,以便再找一笔资金进来,咱们撑下去,你尽快把新项目做完,然后上架看看能不能赚点钱,或是让流水好看些之类的,唉,你觉得呢?”
她拼命地点头,望着他,如是看着黑暗里,唯一的光明。 其实这场对话,是一个完美的演出,是秦川迫不得已的B方案。 她带出的JACKY,现时正在他的另一个公司做主程序,这边辞职的人员,极大多数都过去了那边的公司。他之前的A方案,是想直接让她走路的,各个项目并没有现在呈现的这么糟。预期的分红加起来,远远不止她拿走的两百多万。 但是新项目的投资方是个懂行的,指名要刘洁铃参与到这个项目。 这提醒了他,如果自己没有达到某个级别,那把这个技术大拿绑死在身上,是一件必须的事,所以他望着她:“我也不想关掉这公司,我们在一起,我想,不仅仅是因为钱。“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慌乱说道:“你、你别这样,都过去了,我、我去干活了!”
看着带上门的刘洁铃,秦川厌恶的用酒精喷了一下刚才被她握过的手。 求点票票啊收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