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房间，跟外面缤纷多彩的霓虹，仿佛两个世界。　　卢珍坐在沙发上，看着从窗户泻进的月光，好像童年时离开家乡前一晚的月色。　　她记得那时自己得知可以离开家乡，去市里上学，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样的月色里，已经身处在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可全然没有，儿时的快乐。　　弟弟一家人回乡了，这套两房一厅的房子，便显得空荡荡。　　当时租下它时，她很喜欢那个略小些的房间，有一张书桌，两排落地的书架，还可以摆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如果家里来人了，好像她大弟一家人来了，就可以把主卧让给他们，自己睡书房。　　而且当时她觉得，在这样的书房里，看看书，应该是很不错的感觉。　　她买了不少书，都是打折时买的，都是她想看的，她喜欢的，一折都不到的价格。　　到现在它们仍在书架上，可能几个月，有些灰尘了，想到这里，她便愈有些头痛。　　当然，她前两个月，又觉得这个时代谁还看纸质书？于是在二手平台淘了一个水墨屏的阅读器，可以作阅读笔记，可以留书签，卖家送了许多书，128G装得满满的。　　似乎那阅读器到手时，把玩二十分钟，然后现在……　　她无声地苦笑，现在两个月过去，应该没电了吧？　　其实生活早就磨去她许多的棱角，对于没有完成大学的学业，卢珍嘴上是不认怂的，心里却是以为，那是自己缺失的一块。所以只要有机会，她都希望自己能多读些书，不为什么，也没什么复杂的驱动，就是下意识地想补上自己缺失的板块。　　但看起来，她终归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　　别说她买的那些哲学书、外语书之类的专业书籍，就算流行的所谓爽文小说、公众号热文，她也不太有心思看。　　“总会有办法的。”

她喃喃自语，开始去找刚才扔开的手机。　　卢珍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是没有办法，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不见得她有多勇敢，或有多坚强。　　只是这漆黑的房间里，就只有这么一缕透窗而入的月光啊。　　它不论如何柔弱，如果冷清，总归是能照亮多少，便照亮多少。　　就在她在沙发的缝隙里摸不到手机时，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因为接收到一个语音通讯请求，而屏幕亮了起来。　　“嗨，卢！姐妹！”

彼端的友人，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怪调。　　不过对于卢珍来讲，这让她很好的识别了对方的身份：“老泥，来中国了?”　　“我的名字是妮娜！N—I—N—A，不要以为我不懂谐音梗！我在中国上过大学！”

那女生大声地抗议。她的确在中国上过大学，而且是跟卢珍同一所大学，之所以两人关系比较好，大约是因为彼此都读到一半，就辍学了。　　老泥，是她们当一位广东同学给妮娜起的绰号。　　妮娜是非洲人，能供她来中国上学，家境算是富足的了，但之所以辍学，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挂了太多科了，只能休学；否则就算留级，以她的水平，拖下去结果绝对只能退学，所以还不如休学给自己留点念想。　　“我爸爸要让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或者回中国拿到学位，不然他下个月开始，不会再给我一分钱了，天啊，卢，你拿到学位了吗？有什么捷径可以拿到学位吗？我请你吃饭！”

妮娜听起来很激动。　　学位，卢珍一下子就走神了，如果重新回学校，读完大学，她是愿意的，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有那铺租给她垫底，生活费用还是可以支持的。　　但她看着地板上的月光，要是没有这缕月光，这便是一个漆黑到让人绝望的空间了。　　所以，她暂时是无法回去读完大学的。　　这时妮娜又叫了几声，卢珍没好气地说：“老泥，你别做梦了！我们那是全日制普通高校，学信网查得到的正规大学，你妄想有什么捷径？还学位呢，你多敢想？就你那成绩，你连毕业证书都拿不了！你回去这好几年了，就一直靠你爸养着？你就不能自己出来工作赚点钱？”

“我不会赚钱。”

妮娜很懊恼地这么说道，卢珍对她无语了，对于卢珍来讲，这简直就不是人说的话。妮娜跟她聊了一会，却提一个话题，“我们这里，有些人做中国的服装生意，都赚钱了，要不，卢，我们也来做中国的服装生意！”

卢珍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有多少钱？做生意是得要本钱的。”

“要许多钱吗？我还有一点点积蓄。”

对方明显是真的没出来工作过，什么概念都没有。　　但对于赚到过钱卢珍，就不一样了：“你要自己做，就得自己过来看货，买货等等，你要算签证、路费、食宿等等。”

对方马上否定了这种说法：“不！我不会赚钱，你得帮我。”

“我帮你的话，我总得过去你那边，考察一下吧？护照、体检疫苗、往返机票、签证费等，得一两万吧。这钱我可不能自己掏啊，咱俩合伙，得平摊。”

卢珍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反正就当瞎聊。　　妮娜对此倒是渐渐进入角色了：“没问题，我请你过来玩，我爸爸会给我钱的，全部钱。”

“要做服装，得搞集装箱吧？集装箱的运费，你那边，海运陆运算上差不多三万五吧。正常做贸易的套路，至少一个集装箱到货，一个集装箱在海上运着，一个集装箱在中国这边采购……从中国发出去，运输加上清关，正常得两个月……对了，到了你那边，还需缴税，肯定要的，关税加上增值税，你要去打听一下多少税，包括商场租金、仓库租金，或者你直接问你爸爸。”

卢珍看着老同学的份上，又是一样的辍学生，就陪她白话了得半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之后，卢珍禁不住骂了句：“死老泥，五马长枪的！不会赚钱？这踏马是人话？”

但对于回去六七年，一直靠家里养着的妮娜，卢珍隐约是有些妒忌的，特别在现在的处境之中。　　她扔开手机，开声吐气：“啊哈！振作起来卢珍！永不言败！”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竟然是一笔转账到账的记录！　　二十五万，是从妮娜在中国的银行账户转过来，卢珍以为是恶作剧玩笑，但没想到打开银行App，真的有钱到账！　　“老泥你疯了？你转二十五万给我干什么？”

卢珍赶紧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