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复杂,影响颇为头痛。 在这多事之秋,中华武术会的新老交替,本就矛盾重重,继承之人还出了这档子事,想要以大化小,可人昏迷不醒。 宫老鬼浮沉半生,年老之后戾气消退,多是以理服人,可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当年从大师兄李存义手中接任中华武术会会长,不服人有之,坏事之人更甚。 因他秉持家国大义弘扬中华武术,先合并八卦形意二门,再联合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 如此丰功伟绩,手段未必光明磊落,威逼利诱也好,恃强凌弱也罢,只要目的达成行事灵活些情有可原。 “宫老鬼,这是你的家事,也是中华武士会的事,里外都占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军装中年人赶紧撇清自己,没想到效果显著。 “张馆长言之有理,先送马三去医馆诊治,咱们会会这个武生是何许人也!”
说话之人名叫张占魁,张派八卦掌代表人,江湖上有‘闪电手’之称,师从形意大师刘奇兰,后拜师于董海川,先后接任天津第一国术馆馆长。 高宫羽田一辈,武功却难分上下,他有位徒弟与霍元甲齐名。 一代宗师韩慕侠。 马三在众目睽睽之下抬出戏院,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莫名。 私下皆知这货遇到前辈高人装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面对武林同辈却行霸道手段,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早先宫老鬼对外透出风,想要让其接手中华武士会,各门各派多有不服,暗地里不是没人下黑手,但这狂徒武功着实不错,年轻一辈无人能敌。 如今被人打伤生死不知,幸灾乐祸之人占了不少,更有看戏者等宫老鬼一门出丑。 “若梅,去后台问问,注意江湖规矩,咱们宫家没有小人!”
望着戏台上方的红幅,宫羽田说得掷地有声,只是心有戾气,恐怕不会善了。 “爹,藏头露尾之辈何必与他客气!”
女子到底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 “不必多说。”
宫二小姐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挑人时专挑了几个好手,万一对方不给面子,动起手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乱糟糟的后台,没几个完好无伤的,脾气好的忍气吞声,性子暴的已是破口大骂。 小师弟陪着鲜大家,劝说她赶紧离去,莫在此久留。 和深上前检查每个人的伤势,悄悄施展龟波真气替他们活血化瘀,有些前辈上了年纪,骨质疏松气血衰竭,恐会留下一些暗伤。 “小楼,你刚才将那人打伤,是必惹了麻烦,不要再管我们,赶紧离开戏楼,尽快去往北平。”
尚老爷子有些过意不去,出言好心提醒,说完无奈叹了口气。 李金顺李大姐则悔恨交加,早知道这群武夫如此无法无天,当初就不应该邀请如此多同行来凑这份热闹,现如今里外不是人。 瞧见主办方杨经理杵在哪里好似没事人一般,火气顿时上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姓杨的,当初怎么说的,看看,看看!天津梨行的脸都丢尽了。”
老杨努力挣脱,可女人抓的贼紧,只好出言解释道:“李大家,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毕竟由市政府出的面,没想到是给一群江湖搏命徒唱戏啊。”
“你看不起我们江湖人?”
一名妙龄女子突然闯入后台,开口就是回怼,紧接着几名彪形大汉鱼贯而入,各自站定堵住后门。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二小姐。 那身民国学生装,只有胸前别针上的“南开”二字异常醒目。 横眉冷对杨经理问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瞧见这阵势,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杨经理赶紧弯腰客气道:“正是小人。”
刚说完女子身旁走出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将其架在中间,吓得老杨差点尿了,立刻张嘴大声呼救:“女侠,别冲动!我有话说。”
“放心,会让你说的。”
冷酷女子命人将老杨提溜到众人面前,指着一干梨园大拿问道。 “刚才有人将我马师兄打成重伤,敢不敢主动站出来!”
心胆俱裂的老杨闻听此言,仿佛捞到救命稻草,扯起嗓子指着某人:“女侠,我知道是谁!就是他,关家戏班的段小楼。”
女生抬首望去,看见一位满身披挂的高大男子,画着各色油彩,根本认不出相貌如何。 女子走近稍许,仍认不出何人,心生鄙视出言讽刺:“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和深低头看了看戏服,又朝化妆镜照了照,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师弟程蝶衣却“噗嗤”一下笑出声。 “笑什么!”
宫二小姐呵斥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朝左右瞅了瞅,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尴尬了! 好巧不巧,老杨又自告奋勇的解释:“女侠,他扮了妆,洗干净就知道长什么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闭嘴!我知道怎么回事。”
杨经理一脸无辜,女生顿感晦气,冲和深一抱拳问道:“阁下叫段小楼?”
“是。”
该来的总是要来,打了小的来个老的,只是眼前这人并不老,还相当漂亮。 “本门马师兄是你打伤的?”
“如果你指刚才那泼皮,确是本人!”
美貌女子盯着和深双目微眯,身体本能摆出防御姿态,可惜是个女子,天生骨架小力道不足,只能练适合女子修习的阴柔武功。 和深用系统功能探查了一下,可惜只得到大概信息,系统这项自带功能在影视剧世界不怎么好用,现实世界则非常OK。 见人答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宫二小姐有气无处施展。 只能按照江湖规矩,先礼后兵自报家门。 “小女子宫若梅,来自东北宫家,敢问阁下出自何门何派?”
和深昂首一想,他一身所学甚杂,但要说起拜师只有杜心五一人,刚要开口回复。 突然!觉察到一丝杀意,灵机乍起! 目光扫去,一人在暗处悄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和深扣动扳机。 “啪啪啪”一个急促射击,明显想致人死地。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在众人的尖叫中,和深化成鬼魅,在后台狭小空间里闪转腾挪,每次都恰巧预判枪口的指向,接连躲过射来的子弹。 那人打空了弹匣,见和深丝毫未伤,心中惊讶无比,随之身形一闪朝后门奔去。 和深随手抄起一柄道具木刀,用力朝那人掷去,刀刃如影随形,飞速穿过人隙扎进那人后腿。 杀手一个踉跄扑倒在木板上,行动不便却动作未停,一脸狰狞匍匐向前。 和深与宫二小姐皆跺脚飞起朝那人抓去,一个想问个清楚,一个防止他服毒自尽。 距离稍远的和深却是一个上前,右手握爪擒住那人后颈,随之龟波真气透体而入,沿脊柱而下废掉他的四肢。 左手迅速伸向那人脖颈,巧劲一扭卸掉下巴。 宫二小姐恰好赶到,见和深出手如此狠辣,伸手怒指:“你!”
刚说完,一颗牙齿从那人口中飞出落在她的眼前,在地上滚了几下,露出藏在牙齿的药包。 “想不到,宫家还圈养死士!”
和深收回手掌向女子出言讽刺。 “宫家绝不会做此事,休要污蔑!”
宫二小姐捡起那人用的手枪,反复查看一遍,眉头一皱思虑万千。 “南部十四式手枪,日本人的东西。”
和深淡淡提醒道。 “用不着你说!”
这高冷女子一旦觉得自己犯错,又放不下架子,下意识耍些性子。 和深不好逼人太甚,转身向师弟程蝶衣问道:“有没有受伤?刚才躲的太急,没顾虑到你们。”
听到枪声还真把程蝶衣吓得够呛,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和深受伤。 见人已被控制,赶紧跑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和深,动作亲密的样子,好似痛失吾爱的小情侣。 大庭广众之下,和深面露一丝为难,推了推师弟的肩膀,可程蝶衣假装不知,还在他怀里扭了几下,仍是不肯撒手。 和深只好轻声劝说:“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让人笑话。”
此刻众人渐渐回过神,有惊无险可谓离奇,算是开了眼界。 在场有不少是武行出身,但能把武艺练到如此境界的绝无仅有,比如尚老爷子也不过是练了基本功。 还有几位女花旦,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小手仍拍着胸口换气舒缓。 方才一直躲在人后的鲜大家,因两次受和深师兄弟的帮衬,主动迈步上前帮着劝说:“蝶衣,没事了,先松开你师兄,让他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去拍他的肩膀,恰好瞧见那伤心欲绝的情泪,惊愕之下想到了什么。 指着二人叹了口气:“冤孽啊!”
鲜灵霞拉着程蝶衣往一边去,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还是忍不住劝道:“终是一场孽缘,何苦痴傻纠缠不清。”
程蝶衣闭眼泪如雨下,先是摇了摇头,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哎……,鲜大家长叹一声。 人世间情之一字,不懂随性自由,懂了刻骨铭心。 宫二小姐已将那人的下巴重新接上,一板一眼的审问起来。 “张仇!你到底受何人指使?手枪和毒药从哪来的?”
既是死士,已怀必死之心,不管如何都不肯开口,她又不好在此严加拷问。 转头向和深问道:“段先生,张仇是宫家的弟子,宫家必会给你一个交代,可否交由我处置?”
“请便!”
和深没指望她能问出些什么,就算自己动手,多半也无功而返。 穿越的时候系统已禁用所有异能,只有气息感知与神龟冲击波是受龟波气功影响不在此列。 刚才那一套闪躲子弹的功夫,一下镇住自视甚高的宫二小姐,如今怒气已消,又自感理亏,姿态缓和不少。 “段先生,可否移尊大驾到前台一叙,家父与诸位前辈席珍以待。”
“不会是鸿门宴吧?”
“岂敢,岂敢,都是武林同道之间的交流指教。”
“那就请吧。”
“段先生先请。”
宫二小姐放下身段以示尊重,和深刚要起身,程蝶衣叫住了他:“师兄,安否?”
“当是无碍,此次不好让你随行,如今这戏也唱不了,不如携鲜大家一同离去,师兄处理完再与你会面。”
程蝶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和深一脸不解出言相问:“可还有事?”
“师兄且慢,一身戏服如何见客,等卸了妆再去不迟。”
说着便要上手去解戏服的腰带。 和深双臂一展撩起宽大的衣袖,冲俏丽女子哈哈一笑:“请稍等片刻,宫小姐可先行一步。”
“段先生请便。”
宫若梅选择直接穿过帷幕去往前台,刚才的枪声必定引起恐慌,估计正等着她出面解释。 和深脱了戏服换了一身中山装,原本想穿长袍,但人太年轻,有些不伦不类。 中山装好,人俊看着精神! 从后台厢门出去饶了一大圈,才不忙不慌走进戏院大厅。 此时戏院里人声鼎沸,甚至破口大骂,责备主办方这戏怎么不唱了, 而角落里则有卑鄙小人,小声私语一副幸灾乐祸。 现下换了便装,进门之后竟没人认出和深,只当他是某个后进晚辈。 看着上方红幅写着“中华武术会新任会长接任仪式”,和深恍然大悟,怨不得宫家兴师问罪,把人家新会长打的昏迷不醒,正是颜面扫地。 “怎么还不出来,罗里吧嗦,好不痛快!”
显然有人着急了。 一位老者偏过头问道:“宫丫头,那人长什么样子?”
宫若梅楞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和深长什么样,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说道:“那人高大魁梧,说话腔调像个年轻人。”
“年轻人?什么年轻人能把马三打成这样,真是后生可畏!”
宫老鬼听出话里的意思,追问一句:“若梅,你没看清那人的相貌?”
“那人画了戏装,遮住了脸。”
“你这……,到底年轻办事不牢靠。”
又一位老前辈插嘴道。 没法子,宫二小姐只好朝周围大声喊道:“段先生,可否现身一见?”
这一嗓子,用尽平生功力,嗓音传遍大厅,惊的众人侧目。 这时,一个年轻人朝他们走来,脚步不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