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山脉东西纵横何止千里,贾琏一行人在前面跑,后面三千人在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下山。 不过倒是已经回了土默川的地域。 “下山去!”
贾琏居中发号施令,一行人当即转向,跑马下山。 马蹄南下,人却纷纷向西张望。 没想到草原人居然能追着这般久,众人跑了一天一夜,几乎没有怎么睡觉,才是将追兵短暂抛了开。 贾琏也是转头,看到湟中部的马蹄没有立时跟着从阴山上下来,才回过头来,专心赶路。 被数千湟中部族追杀,救兵却是想都别想,段镇北把人尽数带走了,朝廷军营形同虚设。 不过也并非是没有办法。 等到了土默川,就能跑到心向朝廷的草原大部族当中,到时候湟中部的追兵只能无功而返…… 下到阴山脚下,地势开始慢慢放平,贾琏再度掏出舆图。 这种军中舆图对于关外草原,尤其是土默川诸部族记载的相当详细。 就近选定了一个两千帐的大部族为目标,然后贾琏就领着一行人,往这个部族的迁徙路线上撞。 也是运气使然,草原部族本来因为来回迁徙,所以居所不定,贾琏却在下了阴山的小半日间,就碰到了目标。 只是正要带人去投奔时,贾琏察觉不妙,远远就叫众人勒马,止了步伐。 堂堂草原大部族,白日之下安静异常,不仅没有人放牧出来,啃食早春的草原嫩芽,甚至连在外的哨骑都没有。 贾琏一招手,队伍中倪二飞马而来。 “去,带几个马术好的,看看前头是什么个情况。”
倪二闻言,拱拱手,调转马头去探查去了。 …… 正午时分,贾琏一行人走进这处土默川部族,入目狼藉,血污遍地。 没有牛羊,也没有人,营帐大多被拆了走,物资全然不剩下分毫。 “一看就是其他草原部族做的……啧啧,差点连关牛羊的护栏都拆了走,还是草原人杀起草原人来要狠啊……” 身后几个士卒窃窃私语,贾琏踏及这片白地,半响,却是猛然顿悟,忙骑上马,呼唤士卒速走。 欧鹏、倪二等人全部聚起,没有修整,都由贾琏带着,直转入土默川后方。 一处草原大部族,突兀就被夷为平地,这可不是部族间的冲突能够解释的,定然是碰见胡人军队了。 而如今附近的胡人军伍,只有造反的林石汗所部。 跑马赶路不停,贾琏带着八九百士卒斜插入土默川,向着朝廷大营的所在地赶去,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这种举动,有可能把湟中部的追兵一并带过去了。 ……段镇北的军略莫非是出了岔子? 林石汗军伍没有被处理,因此在土默川一路烧杀抢夺,这里可都是年年上供,在朝廷当中挂了名号的部族。 就这般被林石汗军队轻易杀了,段镇北就不怕朝廷问罪? 贾琏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实则已经满是困惑。 众士卒都是骑马,抢了湟中部族后收获颇丰,不少都是一人两马骑着,至于原本出阴山剩下的几只羊,在贾琏的催促下全部扔了,只管赶路。 到了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朝廷原本的中军大营。 不过,远远就见着里头火光四起,胡人出没,已经是不好靠过去。 于是再转走,去到土默川边缘的后勤营地中。 不错一众所料的,后勤营地也告破了,里面的军粮军备都被劫走,营地焚烧一空。 后勤营地中只有一个胡人百长带人留守,见贾琏一大群人过来,不敢相争,远远放了几箭就带着人马走了。 贾琏得以在这后勤营地中驻马,环顾左右,一时默然无言。 事到如今,他倒是猜出段镇北的军略了。 既然手上的军力不够留守,那后路就不要了,孤注一掷北上,将中营也好,后勤营地也好都作为弃子,所以全军最重要的后勤中,才只留下一两百人。 只是把这后路抛弃了,段镇北他该怎么回来? 贾琏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段镇北真个就是发出昏招,带着两万朝廷精锐去北面送死? 欧鹏倪二等人此时都查营归来,见了贾琏神色,便是劝道:“大人,不若先回雁门?不然难保那些胡人不会再来。”
先前赶走的胡人百长要是喊人来,那可真是呼啸而至。 贾琏点点头:“是如此了,正好营地里没有什么尸首,都事官和那军中头目不是愚钝之辈,应当是提前进了雁门关……” 全军再次赶路,离了后勤营地后,也算是走出了土默川的范围。 入夜,八九百身心俱疲的士卒,终于赶到了雁门关下。 贾琏单人拍马上前,朝着关上喊话道:“本官是陕州五路承运使贾琏,去年来回走了这许多次,关上军士应当识得本官!”
关上火光绰绰,无人回应。 贾琏等了许久,面色不悦,高声道:“与本官来此的都是朝廷人员,到底如何当给个章法出来,要我等在外住上一夜,明日再进也非是不可!”
这次,关上终于有回应了。 有一人从女墙边探出头道:“草原烽烟阵阵,雁门关绝不能打开!你速速离去,晚了就要抬出弩来,免得你为贼前驱,赚我关隘。”
“这干蠢物!敌军还在土默川劫掠,这也不敢开门,也不知怕个什么鸟……” 贾琏骂骂咧咧的回转,他又不是李陵,怎么就会投了草原。 眼见着贾琏回来,欧鹏擦了擦冷汗道:“贾大人,这下可如何是好?”
后面就是敌军追杀,前面朝廷又不让进,不知所踪的段镇北不提也罢,就不是个能倚仗的人。真个是要逼死他们…… “怕甚子!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贾琏道:“先寻个地休息一晚再说离雁门关远一点,免得关上的蠢物还要自作聪明来袭营。”
就在贾琏安排时,倪二骑马带着一人过来:“二爷!您快看,谁来了!”
那人徒步向前,在贾琏马前行礼。 “贾芸,你小子如何在这?”
贾琏打眼一看,顿时惊喜。 贾芸原本安排看守被夺了权的陕州千总,也是留守后勤营地的一员,既然他在这儿,那就说明贾琏猜测没错,后勤营地里的人大多跑出了。 贾芸此时苍白的脸色慢慢回复,喘着粗气道:“有禀琏二叔,昨日都事大人接收物资回来,发现了草原的叛军聚集过来,于是就和营地里那将领一说。那将领本来还不愿意走,后来草原叛军眼看着真的来了,他也就赶着来了,昨天晚上一齐入得关……” 贾芸此时述说,难免有些琐事掺杂,但到底将事情都说明了。 昨天入了关后,他们带来了叛军失了牵制,占据土默川的消息。那雁门关的将领大惊失色,忙下令闭了关隘,又征召进来的劳役们守关。 贾芸也在雁门没走,今天听到贾琏在关下喊话,便忙请人挂了篮子,吊着他从城上下来,脸都吓白了。 但出来容易,回去却难,如今贾芸也再进不去雁门。 “草原战场局势,当真是瞬息万变……”贾琏感慨一句,摇摇头,教匀出一匹马给贾芸坐着,收他到伍中。 “莫管如何,先寻地休息一夜,明日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