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接连失踪的女郎宁斌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纸条：“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想要见您，她在十年前曾盗窃罪被您逮捕过。”

看了这张纸条，宁斌马上想起十年前抓捕女贼的情景。那时的他参加工作还不久，还只是个普通警察，因为追缉盗窃罪犯而逮捕了一个极其野蛮的女人。面对警察，她极不听话，甚至耍流氓，把衣服脱了个精光，以示威胁。最后，宁斌不得不和另一个女同事用被子包着她，才将她弄进警车，押往莲城公安局看守所。现在回想起来，宁斌还忍不住苦笑，心里说道：“她可真是个难缠的人”。不一会儿，那女人就来了。她身穿连衣裙，戴着一顶草帽，抹着颜色浓重的口红。尽管十年没见，一见面，宁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宁斌劈头就问。女人起先没有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支中华牌香烟吸了起来。“我是为了我老公阿雷的事来找你的。他名叫张大雷。”

“是吗？就是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常光顾监狱而大名鼎鼎的盗窃专家吗？”

“警官，请让我先把话说完，好吗？不要打断我。”

她猛吸了两口烟，吞云吐雾之后，就继续往下说。高个子女人口中的阿雷原来在一家卖保险箱和皮包皮箱的公司上班，后来因为行为不轨被开除，从此就东偷西盗。整个城市他装配了上百个保险箱，密码都牢牢记在心中，只要有机会，他就到那些人家里开锁行窃。昨天晚上，他照例带着工具出去作案，一夜都没回来，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才打电话回家，声音显得极其恐慌，一问才知道，昨晚他爬进光华路一个花园小区潜入一间放着保险箱的屋子。屋里一片漆黑，他刚打开微型手电筒，突然看见一双直勾勾的眼睛死盯着他，这是一双死人眼。他吓得差点昏厥过去，惊慌失措之际，踉踉跄跄地撬开窗户，翻越窗口，狼狈地逃了出去，连工具都忘了拿。“阿雷说，那是一具女尸，胸口全是血，手里好像还拿着电话筒。他说爬出空中花园的时候，发现一辆小车正向花园开过来。因为他的工具都落在那个房间，他又是惯犯，所以怕警察会觉得那个人是他杀的，因此不敢回家，逃到外地避难去了。”

听完这个女人的讲述后，宁斌马上打电话询问指挥中心管报案的工作人员，过去数小时内哪些小区发生过谋杀案没有？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没人报案，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女性尸体，一切平安，没有命案发生。宁斌就朝个女人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女人则非常着急地说：“警官，我敢用我的脑袋和人格保证，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怕我老公阿雷受到冤枉才来找您的。我老公确实是盗窃犯，你们可以依据法律条款和他的罪状给他判刑，让他去坐牢，但那个人确实不是他杀的，您必须清楚这一点，不能随便往他头上扣帽子。”

“好的，你先回去，不要着急，我先了解一下情况，需要时我再找你，你把电话号码留下来就行了。”

听了宁斌的话，女人在一张纸条上飞快地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她心里好像还有些不甘，但是她也不能强求什么，只好向外边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转身对宁斌说：“队长，您什么时候去找我都行，我一定全力配合警方，这次再也不会脱光衣服了。”

宁斌听了这话，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女人远去。高个女人白云一走，宁斌立即决定去现场看看。但光华路带花园的住宅不止一家，所以他们只能身穿便装，先到阿雷曾经工作过的飞达公司去查光华路一带哪些人买过他们的产品。经过飞达公司的工作人员查看，光华路一共有三家买了他们的保险箱，一家是银行，两家是私人。银行有严密的报警系统和安保人员，阿雷不会傻到去偷抢银行，剩下的两家中只有一户家里在空中花园，主人是牙科医生。吉田住在602号，宁斌当即和侦查员范彪到那里查看。他俩到达光华路的时候，没有马上去那户人家，而是在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坐下，要了几杯啤酒，和咖啡馆老板闲聊起来。他们想在和那家主人攀谈之前，先侧面了解一下他。从咖啡馆老板那里得知，牙科医生吉田刚过五十岁，两年前结的婚，家里有一个老母亲，以及只有白天才来家里做工的钟点工。知道了这些情况，他们就走出咖啡馆，穿过马路，推开花园门，按响了正门的门铃。很久之后，门才开了一点，里面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你们预约了吗？今天只接待提前预约好的人。”

“哦，是这样的，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宁斌，请跟吉田大夫说一下，我们想跟他谈谈。”

“对不起，您请进！”

门随即打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女，面带微笑，神情儒雅。“快请进吧，我儿子吉田正在睡午觉，这是他的习惯，真不好意思。”

她边说边把他们带进客厅。“警察同志，真没想到你们会到我们这里来，在我叫醒儿子之前，我想问一下，您今天来是有何贵干？”

老太太还没说完，宁斌就打断他问道：“你儿子结过婚了吗？”

“结过，结了两次婚。”

“这样啊，他第二位太太是不是也跟你们一起在这里住？”

老太太脸上好像突然有些悲伤：“她不在了。”

“什么？怎么不在了？她什么时候死的？”

宁斌的问话让老太太有些惊讶：“您说什么，谁死了？”

宁斌赶紧解释说：“对不起，您刚才说她不在了，所以我以为她去世了......”“您误解了，她是离家出走了，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她离家出走多久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有两三天的时间了。”

“她因为什么事情才离家出走的？”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她正处于更年期，脾气很暴，动不动就发火。她是外省人，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当初来莲城的时候是独自一个人，现在估计是想回娘家了，所以就暂时离开了。”

“您刚才说他走了两三天了，也就是周二走的，是不是？”

“对，那天是星期二。”

“白天还是晚上？”

“晚上。”

“走的时候有人送吗？”

“没有。”

“她叫出租汽车了吗？”

“叫了。”

说完这两个字，她好像在侧身听什么声音。宁斌一看就明白了，他马上起身把门打开。门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就是吉田大夫。吉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应该是已经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看见儿子过来，老太太连忙说：“这两位是公安局来的警察。”

吉田打量着没有穿警服的宁斌和老范：“请问两位有什么要紧事吗？”

“吉田医生，我们来找您，是因为我们觉得您家里可能有什么被盗了，我们来了解一下，请你密切配合警方调查。”

宁斌说。“谢谢！不过呢，如果我家里有什么遇到偷盗的事情，我会马上报警的。报了警，你们当警察的再才来登门，岂不更好？”

“哦，是这样啊。听说您家里有一只保险箱，我们能看看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行？请随便看！”

说着，两人就被带进了吉田的工作室。宁斌一眼看到了写字台上的保险箱，但他没有查看保险箱，而是向窗边走去，看到窗棂上有刮擦的痕迹。他摸了摸窗户上的玻璃，转头问道：“玻璃是新换的吧？”

老太太马上说：“对，四天前刚换的。您肯定记得星期五那场罕见的雷阵雨吧，当时这扇窗户忘了关，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震碎了，所以只能再装一块新玻璃了。”

“玻璃是谁换的？”

“我儿子吉田。他平时就爱敲敲打打，虽然是医生，对这些活也挺在行。”

与母亲的态度截然相反，吉田突然暴躁地嚷起来：“妈妈，你不要理他们，他们没有权利知道这些！”

老太太却一直朝两名警察笑：“请不要介意，他就这个脾气。”

之后，宁斌两人就向大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又对宁斌说：“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不过最好是在我儿子不在的时候再来。”

听了这话，宁斌笑了笑，意思是说他心里明白。离开那家人后，宁斌迅速让得力助手范彪调查一下吉田第二个妻子的情况，并查找一下她离开时叫的那一辆出租汽车。第二天中午，宁斌在办公室看到了一张纸条：“吉田的第二个妻子叫林丽，现年51岁，原籍雾城市，没有找到她叫的那辆出租汽车。”

接着，那个老太太就去了宁斌那里。她一进门就说：“不好意思啊，队长大人，我为昨天的事感到抱歉。我儿子就是那副德行，脾气总是不好，可能是被我惯坏的。他16岁就失去了父亲，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到现在......”她就像一挺开动的机关枪，说个没完没了。但是，宁斌没有沉浸在她的那些话语里，而是出其不意地问道：“吉田的第一个妻子是婚后几年就死掉了？”

“两年。”

“死因是什么？”

“死于心脏病。您知道，这种心肌梗塞的疾病一旦突然发作，往往很难抢救，而且，她的心脏也一直不好。”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找您，一是因为我儿子昨天的态度，来向你们道歉，说声‘警官先生，对不起！’二是我觉得您可能还有些事情没有跟我们说明白说通透。”

“好吧，我告诉你——昨天晚上有人打算进入你们家行窃，但是，最后没有偷成。不是因为他不想偷，而是他被一样东西给吓怕了，立马逃跑，开溜了。”

“什么东西，有那么吓人？”

“一具女尸，看上去年纪不小了，有可能是您儿子的太太。”

老太太先是有些紧张，后来又微笑着说：“是那个贼跟您说的吧？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回事了，准是在‘贼喊捉贼’。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请到我们家走一趟，我会跟您详细地谈一谈。”

“如果有时间，我会下午过去。”

“好，那就下午见，宁队长。”

宁斌关上门后，在办公室响了很久。他办理过很多案子，但像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子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前面的三名少女失踪案还很棘手，还没有水落石出，这里又冒出一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下一步该怎么办？该采取什么措施？他正想着，这时电话响铃了，是老范打来的。他在林丽结婚前住过的地方调查得知，林丽是个性格开朗、活泼大方的女人，在娘家那边的雾城有个好“闺蜜”叫阿兰。林丽几乎每个星期都给这位老朋友写信。据雾城警方提供的消息，林丽并没有返回到雾城。宁斌吩咐老范想办法与雾城警方取得进一步联系，并请阿兰提供林丽最近写给她的书信以及发给她的电子邮件、微信等。接着，宁斌马上传讯吉田请的钟点工欧小芳。从她那里得知，林丽患有心脏病，而且近期越来越严重，但她也不知道林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的这个怪病，好像听说以前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吉田家经常更换终点工，所以她也不清楚林丽之前的身体状况。宁斌问欧晓芳：“吉田家的窗玻璃是谁换的？”

“是老板吉田亲自换的，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时候？”

“雷阵雨过后的第二天。”

从这一点上来看，老太太并没有撒谎。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宁斌就让欧小芳走了。随后，宁斌独自一人来到光华路附近的一家玻璃店。店里的销售员告诉他，吉田在上个星期五，也就是雷阵雨过后的第二天来买过一块玻璃和一斤油泥，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听完这些，宁斌刚要走，另一个售货员却叫住了他，对他说：“您是说那个戴蓝色鸭舌帽的胖子吧？这周三上午他也来过店里，也买了一块玻璃和一斤油泥。是我卖给他的，他是那天早上我们店里的第一个客人。我还记得很清楚。”

“好的，谢谢你！”

宁斌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当天下午，宁斌就从阿兰那里得到了林丽的一些情况：林丽受过高等教育，她最早来莲城是来学习绘画写生的，之前父亲曾给过她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她性格开朗，结识吉田先生不久就堕入情网，长期恋爱，分分合合，才终于结婚。但最近几个月来内心非常压抑，跟阿兰抱怨过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丈夫像个老男孩，是个“妈宝男”。婆婆极其自私，此外她还说自己身体不太好，想回娘家一趟。去调查吉田汽车的董大宝也回来了，他跟宁斌说，吉田汽车的行李箱里有几处细小的擦痕，像是放了很重的箱子后留下的；车的外部没有擦洗过，但汽车内却刷得非常干净；驾驶座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砖的碎末。听到这个细节，宁斌马上让董大宝拿着砖末儿去实验室化验，同时派人去搜查吉田的工作室。之后，他又打电话给一直为林丽看病的医生，询问她的病史。医生说：“林丽确实有心脏病，她属于心脏肥大。”

“据您观察，林丽的病会对她的生命有什么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