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案情扑朔迷离“最近两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后就很难讲了。”

医生说。给医生打完电话，宁斌就和范彪一起坐车到光华路。他叫老范先进去，自己做到车库对面一家小卖部，对女主人说：“我是公安局的，想问您一下，这个星期晚上的时候，有人驾驶过一辆黑色小轿车吗？”

他指着马路对面的车库说。“哦，牙医吉田先生用过，他的车子就是那样的。”

“是星期几晚上？”

老板娘想了一会儿，似乎确定不了，就朝后面叫了一声：“出来一下，丁当！”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被唤作“丁当”的老头儿来。“丁当，有一天晚上你牙疼，大半夜起来找药，那是星期几啊？”

老头想了一会儿，说：“那是星期二晚上的事了。因为我们每次都是周二进货，那天白天刚刚进的货，我记得很清楚。晚上起来找药的时候，我还看见吉田大夫开车回来，我就对老婆说：‘药没找到，倒看见了治牙的大夫了’。”

“那是几点钟的事情？”

“是下半夜了，吉田大夫刚出诊回来。”

“你记得他的车是从哪个方向开回来的吗？”

“从光复路那条林荫大道那边开过来的。”

宁斌知道，光复路那条林荫道再往那边去就是玉龙河。宁斌来到吉田家的时候，老太太本来端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就满脸堆笑，指着旁边的搜查人员说：“队长同志，现在他们这是干什么？是在搬家吗？”

宁斌什么也没有说，径自走进房间。进了房间以后，老范把从吉田的卧室里搜到的一把匕首和在他母亲箱子里的两份死亡证明交给了他。这两份证明，一份是她丈夫的，一份是吉田第一个妻子阿珍的。拿着这些东西，宁斌走进了吉田的卧室，吉田对他还是爱答不理。宁斌看了他一眼，板起面孔，严肃地说：“吉田先生，请穿戴整齐，跟我们走一趟吧！”

审讯从第二天上午开始。宁斌上来劈头就问：“吉田，你妻子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

“心脏肥大。”

吉田的回答很干脆。“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父亲和你的第一个妻子都死于心脏病。真巧啊，你第二个妻子林丽的心脏也有问题。”

“对！你说得没错。”

“你的第二个老婆很有钱吗？”

“还可以吧，不过她平时花销也非常多。”

“她留下的钱呢？”

“她什么也没留下，临走前把保险箱里属于她的黄金都带走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那是你的事。”

“你上个星期五去买过玻璃和油泥吗？”

“对，买过。”

“这周三上午又去了一回？”

吉田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雪茄。宁斌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你怎么对这些情况这么清楚？”

吉田点燃了烟，猛吸了一口。“你最近一次用车是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天。”

“开车去了哪儿？”

“丹枫谷森林。那里红叶似火，景色很美。”

“好，吉田先生，先到这里。我们刚才的谈话已经入进了磁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吉田先是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摇一摇头说：“没有了。”

宁斌就让老范把吉田带到隔壁房间继续审问，然后把文书叫来，让他念雾城警方提供的林丽近期写给阿兰的信件。“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头像长着犄角的怪兽狞笑着朝我扑来......怪兽的脸一会儿变成我丈夫的脸，一会儿又变成婆婆的脸。那一晚我无法入睡，醒来时满身冷汗，心跳个不停......“我婆婆的眼睛简直能穿透我的内心，我不管走到哪里，总觉得她在盯着我。她从来没有对我严肃地板过脸，可我害怕她的微笑，非常害怕……“昨天下午，吉田到我的房间里来了。他无意中朝抽屉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在那里看到了一把象牙柄匕首。那是我在外面旅游时买的，我觉得没什么，他好像很害怕似的，问我：‘你为什么要买匕首？’我当时没有对他说什么，他就走了。没几分钟，他的妈妈就进来了，笑着对我说，一个女人在身边放着一把匕首是不太合适的。我告诉他，这是我在外地旅游时买的，是当纪念品来收藏的，而且那匕首上还刻着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的大写‘LL’。最后直到我在抽屉里找出那把匕首给了她，她才放过我，悻悻地离开房间。但她走后没多久，我又在一个包里找到另一把水果刀。因为我在这屋子里缺乏安全感……”宁斌正在听文书读信的时候，范彪走了进来，跟他说吉田的母亲又来了，正在接待室等他。宁斌有些不情愿地走出去。接待室里，那个高个儿女人白云也在那里，她正面朝门坐着，吉田的母亲与高个女人相对而坐。宁斌刚想进去，高个女人就马上朝他使眼色，同时微微摇头，不让宁斌进来。宁斌马上明白了，转身离开。高个女人来公安局是为了告诉宁斌，她今天收到了阿雷从外地寄来一张明信片，上面除了他的地址外，没有任何内容。他还是怕自己被怀疑成杀人凶手，不敢露面。在等宁斌的过程中，高个女人得知她是牙科医生吉田的妈妈，于是想套出一些关于她儿子的情况。宁斌重新回到办公室，让老范把吉田带来。吉田刚来到面前还没坐稳的时候，宁斌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子林丽？”

“警官先生，不要随便诬陷人，诬陷也是有罪的。”

吉田冷笑了一声说。“你第一个妻子艾珍的遗产是你继承的吧？”

“这样做不对吗？法律规定我是继承人，难道不合法吗？”

“当然合法。不过在找到林丽的尸体之前，你还没法继承她的遗产。”

“你凭什么说我害了林丽？”

“这很奇怪吗？你不仅杀害了你的第二任妻子林丽，你的第一任妻子艾珍也可能死于你手。”

吉田只是冷笑，什么也不说。“尽管你把车的内部清洗得很干净，但你还是留下了玉龙河边的砖末。我曾经问过你最近一次用车是去哪儿？你没有说真话，你跟我说去了丹枫谷森林公园，没说去玉龙河。”

“真可笑，难道别人不会偷我的车吗？”

“你骗不了我，你的车库是上锁的。”

“上锁就行吗？你的人不也进去了吗？”

吉田脸上是不屑的表情。宁斌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现在就在楼下的接待室。”

听说母亲也在公安局，吉田非常愤怒：“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凭什么拘留一个老太婆？”

“你搞错了，是她自己来的，她说有话要和我谈。”

说完，他和老范向外边走去。“等等！”

宁斌还没走几步，吉田在里面叫道。宁斌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想去见我的母亲，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什么时候见都可以，但不是现在！”

说完这话，宁斌把门关上了。之后，他们把高个儿女人白云叫到老范的办公室。她进门就说：“为什么把我叫来？我正和那老太婆聊得高兴呢！”

“你们都说什么了？”

“我问她儿子的事，她一点也不肯说，反倒对你们警察的事很感兴趣。我就跟她瞎编，说我丈夫在外面打架伤了人，被你们关了起来。她就马上问我，你们是怎么对待我老公的？我就说你们一年审讯他24小时，只给他吃东西，却不给水喝，还动了大刑伺候。”

听着高个女人白云的话，宁斌皱皱眉头说：“真是瞎编乱造，刑讯逼供纯属捏造，有辱人民公安的形象。说说你丈夫的事吧，他有确切消息了吗？”

高个女人想了半天才说：“如果他现在回来，你们会逮捕他吗？”

“不会，根本不会。他没有在作案现场被抓，更关键的是吉田家否认被偷窃，这就意味着你老公作案未遂，没有犯法。”

高个儿女人听了这话，感觉很高兴，就把阿雷寄来明信片的事告诉了宁斌，然后又对他说：“那我再和老太太聊聊吧，说不定还能得到其他的消息呢！”

说完，她就下去了。宁斌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那盏台灯。吉田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坐着，看样子他真是非常累了。看了吉田一会儿，宁斌开口说道：“知道吗？你妈妈觉得我现在正在严刑拷打审问你呢。”

听了这话，吉田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安的神色。“我想见母亲大人。她怎么样了？”

“你搞错了，我才是该和她见面的人，你妈妈有些话还想跟我谈。”

“你怎么会这样？对于一个已经年过七十岁的老人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

“怜悯心？林丽本来也是可以活到七八十岁的，你知道吗？！”

说完，宁斌就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这是吉田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愤怒。高个女人第二次走进范彪的办公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她看上去非常疲惫，进来之后就要了一杯红葡萄酒。她啜饮了几口酒后，说道：“真是小看了那个老太太，精神真好，比我还扛得住。她也挺聪明的，猜到了我以前是做那种工作的。”

宁斌知道，这是说她婚前做的是不正当的行业，是在外面夜总会KTV酒店里当过陪酒女郎、三陪小姐。“她还向我打听了监狱里女囚犯的生活状况，比如几点钟起床，吃些什么，住的屋子怎么样，她甚至还向我打听是否见过死囚。”

白云说着，饮尽了那杯酒。“好的，多谢你，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高个女人白云听到话音刚落，就如释重负般地甩着手走了。她一走，宁斌就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朝助手老范神秘地笑一笑。宁斌再次坐到吉田面前的时候，后者已经疲惫得不行了。他却没有这种感觉，迎上去说道：“吉田先生，你的事我想了很久，林丽不是说要坐晚上的车回娘家吗？看样子他是真的回了雾城。但她临走时为什么还要去你的工作室呢？这点我一直都想不通。”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要干什么？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我刚刚知道林丽也有一把匕首，所以我就会认为，你开始可能是出于自卫，结果把她给杀了。”

“这怎么会呢？你推理小说看多了吧？要不就是职业敏感。”

“你看到林丽真的死了，你非常害怕，甚至没来得及把尸体拖离现场，你就惊慌地去车库取车，而你的这一行为又恰好被对面小卖部的老板看到。”

“有那么碰巧吗？”

“所以这样说来，林丽根本没有叫出租车，不然，我们早就找到那个司机了。也就是说，她刚出门的时候，突然改变主意，进入你的工作室。告诉我，你的老婆林丽去你的工作室干什么？”

“没有！她的确没有去过我的工作室！”

吉田大声申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