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我提及你,说的是什么?”
檀芮问道。褚世忠面露疑惑地摇头,又带着些许希冀。“他说,您娶他娘亲,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为了仕途。”
檀芮说出这话,褚世忠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檀芮随即又道:“他还是孩童之时便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他却一直秘而不宣,那便是因为他还在乎你们的父子关系,他想留余地,不让你们彼此这么难堪。”
檀芮想着,心里有些疼惜,“直到那日,在夫人的院子里,他激动地把心里压抑的话说出,我才知道他心里对这件事的介意,他不能接受您把他母亲当成一根刺,任由旁人污言秽语相对,更不能接受您因为他娘亲,才对他这般冷淡。所以,你们关系破裂的根源便是他的娘亲,我的婆母。”
“可是如今他娘亲已经死了,就算我想补偿,又能做什么,我亦是什么都做不了。”
“夫君争的是一口气,他希望婆母在褚家能名正言顺,不再是那个任谁都能乱嚼舌根的粗野女子,而这口气,他自己挣回来并不够,需要的是爹爹您为婆母挣回来。”
褚世忠怔住了,争的是一口气……檀芮眼神里透着真挚感情,“人虽死,但若是爹爹有意,同样可以缅怀于她。我初初入门那日,在宗祠看到那牌位,已然陈旧不堪,上面亦是布满灰尘,平日,又有几个人真心祭拜?在逢年过节之时,您可有按照规矩让院中上下人等祭拜?说句不敬的话,若不是夫君在外闯出了天地,只怕这块牌外已经被有心之人拿掉,移出褚家祠堂,到时候只怕连爹爹您也不会出面阻拦。”
“你……”“檀芮所言却有不敬,但却是真心之言。”
檀芮面色不惧,“婆母的存在,便是对爹您的提醒,提醒你当初处心积虑谋划布局之事,你太过于好胜,容不得别人在背后有任何指责,所以才会刻意去回避,不去管这些事情。”
褚世忠被她的话说得哑口无言,良久,他才开口,“这些,都是恒儿告诉你的吗?是他的真心话吗?”
“他没有跟我说这些,我不忍心揭他的伤疤,但我却知道,他心里隐忍的便是这样的想法,他只是压抑着不说罢了。”
檀芮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心里扯疼。褚世忠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檀芮心里也有些怆然,“爹爹,其实他是爱你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或者说,因为以前他的表达都被冷言相拒,所以他不敢再去表达。”
檀芮看着褚世忠,“戴晋华之事……我都知道。”
褚世忠和许振神色现出一丝尴尬,檀芮惨笑,“当日他到牢中向我说了此事,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因为您是他父亲,他不愿相信这件事是他父亲做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的泪是为您而流。”
褚世忠怔怔的,想起了那日在赣隐寺他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时的决然,心里还是不由扯了一下。檀芮眼睛有些湿润,“爹爹您一定不知道,后来他选择了您。”
褚世忠又愣住了,“他明明是……”“没错,他后来把我救了,但是那是后来的事,在南淮没有发生洪灾之前,他无计可施,唯一的办法就是告发您,他做不到,所以他到牢里和我告别,跟我说对不起。如果没有那场洪灾,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檀芮定定地看着他,“他选的是您。”
褚世忠整个人都有些怔然,说不上话来。“那日他对夫人的一番责难,您不能怪他,夫人在背后确实动了手脚,让你们父子彼此误会,越是误解,沟通便愈加困难,以此循环,误解又进一步加深,您再想和他平心静气地沟通,那便是很难的了。”
“一切都太晚了,我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这些年我已经在想挽回,可是他却是将我拒于千里之外。就算我想和他好好谈,他也是冷冷淡淡,每次与他说不到两句话便会吵起来,如此,再多的沟通也是无谓。”
“您作为父亲,在他最需要与您沟通之时完全被忽略了,一个小孩,受到父亲的忽略,各种失落、怨怪、叛逆,甚至反抗,便全都爆发了出来。他越是捣蛋,您便对他越是误解,越是不愿与他沟通。他的理解便是,爹爹不在意他,所以便产生了更多的抵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结已经这么深,又岂是我三言两语便能挽回的?”
褚世忠深深叹气。檀芮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便需要时日慢慢化解这三尺之冻,你们毕竟是父子,终究血浓于水,这三尺之寒,只要用心,便能慢慢化解。”
檀芮一脸期盼地看着褚世忠,“方才一开始我便说了,你们父子的病源便是婆母,既是如此,那便需从源头着手。”
褚世忠眼神里有一丝闪动,“你的意思是让我重新为他娘亲立牌位,时时祭拜?”
檀芮点头,“但凡事需走心,如若爹爹不是真心所为,而只是走过场,那便只能愈发引起他的厌恶。”
褚世忠心里动了一下,他感叹,“他娘亲的事,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很内疚,是该好好祭拜一番了。”
檀芮嘴角不觉露出笑来,她又道:“但仅仅如此还不够,夫人当年如此算计,他心里如何不恨,若是出不了这口气,他心里只怕会一直耿耿于怀。”
褚世忠神色一滞,檀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爹爹心里只疼爱几个女儿,那日三姐姐明明亦有错,您却完全不予责难,如此偏心,他心里怎会舒畅?处事不公,自然让人心生不满。更何况爹爹偏袒的是他如此厌恶之人。”
褚世忠被她呛了一下,神色又一丝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