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前院空地上汇聚了黑压压的人，她们各自分成了好几拨，每一拨都站得整肃，人人神情都是一派严肃，没有人敢私自交头接耳。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连一向趾高气昂的曹嬷嬷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其他人就算是不明真相，最聪明的做法便也是乖乖噤声。檀芮见如此肃穆形态，颇为满意地看了周妈一眼，又扫了一眼众人，那些上次态度嚣张的掌事嬷嬷们，眼下都只低眉顺眼，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哪一拨人是何处的檀芮也大概判断了出来。檀芮神色清冽，朗声道：“众人都知道，我此前协理后院，却行事经验不足，惹出了些乱子，我刚卸下担子，还暗自庆幸呢，夫人就突然顿悟佛性，撒手便去清修了，这褚府这么大一个担子便又重新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眼下，实在是六神无主。”

曹嬷嬷面色紧张，她壮着胆接话，“少奶奶若是有何不懂之处，尽管问我们便是，我们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檀芮目光瞟了她一眼，心里暗笑一声，“曹嬷嬷这话，要是在我协理后院时说，我定是会感激涕零。”

曹嬷嬷惊出了一声冷汗，低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夫人临走时交代，这院子里的人哪，都资质深重，是一把好手，但我们做东家的，也要体恤下人，那些年迈的，该告老的便要舍得放手，好好让你们安享晚年。那些到了年纪该找人家的，更是万万耽误不得，更该及早放出去。”

檀芮的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心里暗暗打鼓，却又不敢言语。檀芮眼神示意绿枝，她便拿出那份单子，那张单子便像是宣判生死的圣旨一般，让每个人都异常紧张。“我这里初初筛选了一些名单，谁该告老，谁该好好找人家，我都为你们谋算好了。”

檀芮语气亲和，好似被打发走真的是一件幸事似的。绿枝轻咳一声，开口道，“曹嬷嬷。”

曹嬷嬷第一个被开刀，双眼睁得老大，一下子跪倒在地，“少奶奶，少奶奶，老奴身体硬朗，还能再干上十年八载都没问题，求少奶奶开恩！”

檀芮面露轻笑，和气地把她扶了起来，“曹嬷嬷，您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是赶您，我这是体恤您，让您尽早告老还乡，也好好享受一番晚年光景。”

她握着曹嬷嬷发抖的手，面上依然挂满笑意，“嬷嬷您看，您在褚府干了这么多年，都是侍奉别人，眼下已经年老，是该回去让您的子孙好生孝敬一番了。”

“少奶奶……”“夫人特意关照了，曹嬷嬷年苦功高，头一个该告老的，便是您！”

檀芮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寒意，曹嬷嬷心里冷了一下，体悟了出来，她原先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好生求饶一番，至少还能在褚府待下去，可眼下……“风竹。”

檀芮嘴角勾起淡笑，“还不快把我准备的心意拿上来。”

风竹机灵地便窜了上来，檀芮接过那袋银子，格外和煦地塞到曹嬷嬷的手里，“曹嬷嬷收好了，虽然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曹嬷嬷神色格外难看，肥墩墩的身子几乎下一刻便要倒地，惜儿见此，赶忙过来扶着，“曹嬷嬷，奴婢扶您下去。”

然后两个丫鬟便过来，把她硬生生拉走了。曹嬷嬷便这样被打发走了，其他众人都面色难看，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褚府这样的大门大户不是这般容易便能进的，况且她们所处之处，或多或少都有些油水。再不济的，每月份例亦是颇为丰厚，若是就这样被打发走了，上哪儿找这么一份好活儿啊。绿枝愈发底气充足，仿佛掌握着众人生杀大权的皇上一般，趾高气昂，林萧在下看着她，满眼笑意。厨房的余嬷嬷，药房的蒋嬷嬷，浆洗处的杨嬷嬷……往日王氏的左膀右臂一个个被拔除，文氏手下的一些行事嚣张之人也都毫不客气地打发，她们拿着那一袋银子，满脸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