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院中，香雨和香雪拉着桑未的袖子，央求道，“小姐，就让我们玩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桑未伸出食指点了点她们俩的脑门，笑道，“就属你们俩偷懒，就一会儿，等会儿去给我做点糕点。”

“嗯嗯，一定做小姐最爱的裳梨碎。”

香雨猛点头笑道。桑未走到庭院中央，伸出左手，在半空中灵巧地活动着手指，嘴唇微微嘟起，一支诡异悠扬的曲调从口中吹出。未然院落满树叶的角落里，簌簌声响，小毒蛇就从四面八方扭动着身体，快速聚拢到桑未脚下。香雨和香雪相互攥起手来，有些兴奋有些害怕。桑未提起裙摆，蹲了下去，温柔地摸了摸那带头的小白蛇，“阿大，不许伤害香雨香雪，去玩会儿吧。”

桑未是指着香雨香雪说的，那被叫做“阿大”的小白蛇似乎能听懂桑未的话，扭过身子就去找香雨香雪，其他蛇都尾随，毫不认生地爬上了香雪香雨的身子。香雨香雪跟小蛇玩过很多次了，现在也不害怕了。桑未转身坐回藤椅上去，眯起眼懒懒地晒太阳。刚学会召唤蛇时，桑未觉得很新鲜，这几天下来，也不觉得好玩了。算算日子，褚知槿已经跪了三天，她的小脸不知道烂了没有，桑未闭上眼睛舒心一笑。“做白日梦吗？睡着还能笑出来？”

褚纯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桑未慵懒睁眼，稍微正坐，“叔叔怎么会来看我？不会是来蹭饭吃吧？”

“你祖母那儿的小厨房不比你的好吗？我何必要来你这儿吃！”

褚纯笑道，指着蹲在地上玩蛇的香雨香雪，“你就把芳洛精心训练的小毒蛇，让她们随便玩？芳洛知道了还不要气死？”

桑未慵懒一笑，“所以为了不让芳洛姑姑气死，叔叔最好不要向她说起。”

褚纯摇头笑了，又抬起眼眸笑问，“呆在内院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出去玩一玩？”

“咦？”

桑未淡淡扬眉，“叔叔想带我去哪里？该不会是要卖了我吧。”

“嗯，他应该想买你，可他一定会后悔买下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褚纯打趣道。“他？他是谁？”

桑未笑问。褚纯摆摆手，“不和你说笑了，我要去军营看看，现在苍黎的军队全在秦衍的管辖之下，他当然是秦衍了。”

“哦……原来左相还有这个能耐！”

桑未啧啧称道，很不诚心的夸赞。褚纯笑着挑眉，“他本来就是带兵打仗的，怎么样？要不要去瞧瞧我苍黎的士兵们？”

桑未淡淡点头，一下从藤椅上坐起来，“去，当然要去看看左相大人带领的兵了。”

褚纯点头，又嘱咐道，“你去把你的红玉血剑带上，秦衍可是个剑道高手，你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御赐之物，有个闪失我岂不是要掉脑袋？”

桑未笑问。褚纯没理她，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东西出了闪失，如果真的有闪失，一定是她自己搞出来的鬼！“对了，你的侍女就不必跟着了，军营是重地，你我也是走后门进去的，可不能得寸进尺！”

褚纯笑嘻嘻，对着桑未挤眉弄眼。桑未看了看香雨香雪，撮唇吹了小调，小蛇就四散开来，瞬间就不见了。“小姐……”香雨气恼地叫道。桑未抿唇一笑，“快去给我做点心，多做一点，这可是贿赂左相大人的呢。”

桑未拎着一盒点心便大大方方地跟着褚纯出门了，畅行无阻。桑未要出去，褚纯可是事先跟褚绅汇报过了的，当然要义正言辞地说，是为了让桑未能更好的学习武艺剑招，带她去军营见见世面，褚绅一般不会拒绝褚纯。苍黎军营，在城郊的盲山之上。盲山之所以叫做盲山，是源于，白天里，不识路的人在山上都会转丢，夜晚更是漆黑不见五指。将士们在这里，会得到更加严酷的训练，秦衍带的兵，能多次得胜，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褚纯带着桑未，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很快就上了盲山半山腰的军营。前世里，桑未不是没见过苍黎大军，她和孟之吾曾经深入军营去检验军队的成果，那时她作为太子妃，可是为自己的国家而自豪。印有苍黎标志的大旗迎着风猎猎飞舞，她的心早已经不复当初那般激荡震动，她的心中没有国家，只有自己的仇恨，她感觉不到身为苍黎人的与有荣焉。褚纯一到，门口守卫的士兵就恭敬上前牵马，“将军，左相大人让属下齐康在此接应。”

褚纯把马缰绳递给他，然后回头一看凝眸的桑未，不禁好笑，“没见过这阵仗？”

军营里士兵们嘶吼声震天，兵器相碰撞的声音也响成一片，褚纯以为桑未怯了。桑未左手握着剑，右手把食盒从马上取下来给那齐康，淡然笑道，“左相大人对叔叔可真是尊敬，竟然派了个小兵来接您，可见您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去了。”

桑未叹息地摇着头，迈着步子就进了军营。褚纯轻哼一声，“挑拨？这对我可没用！”

跟着也进去了。训练场上，士兵们穿着铠甲，挥汗如雨，可没有一个不是咬紧牙关拼命训练。桑未伸长脖子一看，站在士兵们正前方的那个，身穿亮黑铠甲，手持亮银宝剑，清冷不失贵气的那个，正是秦衍。桑未唇角翘起，难得见到秦衍这么正经，还，还挺不错嘛……一个晃神，褚纯就把桑未拉到一个帐篷后面。桑未差点踉跄摔倒，没好气道，“叔叔你要在这儿就谋杀我吗？”

褚纯双臂环胸，打量着桑未。桑未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鬼主意？”

褚纯失笑，“谁的鬼主意能有你多？”

褚纯眸光里闪现戏谑光彩，“要不，来一个惊艳的亮相，好显示一下咱们褚家人的威风？”

桑未眼睛瞟向别处，凉凉说道，“身为将军的叔叔失踪十六年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有叔叔一个人现眼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褚纯白了桑未一眼，还是拉着她偷偷耳语了几句，然后别有深意地笑着，“就看你行不行！”

桑未嗤笑，“激将法对芳洛姑姑那样的傻女子有用，对我……”她目光游离到秦衍身上，忽而轻笑，“不过，玩一把就玩一把。”

“全体听令，原地休息！坐！”

秦衍举起银剑，高声发号施令。士兵们整齐划一，收枪收剑，连坐下的声音都一样齐刷刷地，大家的屁股一沾地，便都抬起落满灰尘的袖子擦汗。秦衍仍然站在正中，严肃地看着士兵们。人群中突然发出几声低呼，然后几乎全部的士兵都抬头望去，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惊喜。秦衍皱眉，抬头一望，是两个飞舞在空中的身影。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手中揪扯着一根绸带，绸带的另一端系在空中舞剑的那黄衣女子的纤腰上，女子脸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黄纱。那女子飞转飘动，左手持朱红剑鞘，右手持剑翩翩起舞，一身轻薄的黄色衣裙在风中柔柔摆动，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就算离得有点远，秦衍还是认得出，那个男的是不靠谱的褚纯，可那女的……不像是和褚纯痴缠的芳洛啊！桑未的眼睛可是毒得很呢，她在高空就看得清秦衍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竟然没认出她来？桑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脑子一转，突然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桑未轻轻撮唇，吹了一曲幽幽的调子，她用一手拿住剑鞘和剑，另一手在空中做拨琴弦状，唇边勾起得意的笑容。褚纯在另一头哈哈大笑，“你看那帮蠢货，还以为你是天女下凡呢，你是不是也太兴奋了，都开始哼小调了……”说到此处褚纯突然顿住，“不对，你……”为时已晚，从桑未的袖子中跳出十条小蛇，从高空中扑腾着飞下去。士兵们有眼尖的，先醒悟过来大叫，“他们有暗器，快躲开！”

士兵们乱作一团，秦衍皱眉，“不许动！”

一声怒吼，士兵们只好呆在原地。秦衍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从天而降的小蛇向自己扑来，他心中不屑，正要拔剑，却觉得那些小蛇格外眼熟，这不是殷芳洛的吗？难道真的是殷芳洛？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还会跳舞？秦衍收起剑，急忙躲开小蛇。那天上的两个人也飘然而至，落在秦衍面前。士兵们都像是如临大敌，后撤一步拔剑相对，而秦衍低头望着蛇，还没看清来人就嚷嚷，“芳洛姑姑，你跳舞就跳舞，往我身上扔蛇干什么？”

“左相大人眼力真好，原来我在您的眼里已经人老珠黄了，可左相大人偏偏喜欢我这样的，啧啧，喜好独特！”

桑未讽刺地评价，脸已经拉长。褚纯嘴角抽搐，人老珠黄……芳洛听到了还不把这丫头暴揍一顿……秦衍听着这娇媚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猛然抬头，看见桑未已经摘下面纱，冷冷地看着他。“褚桑未？”

秦衍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