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决伸出右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安慰道：“别灰心，也许有出路，只是别人还没有机会找到。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洛祺对他展颜一笑，算是回应。他说过不会轻言放弃，她想，他其实本就是一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否则，背井离乡那么多年，又身受顽疾困扰，他怎么还能坚持到现在？在杜夫子那里，她就问过寒风，寒风说，他的病是与生俱来的，从小就那样，咳嗽，连医术高明的杜夫子也根治不了。若他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如何还会坚持到现在。赫连决凝望着洛祺手中的夜明珠，疑惑地道，“如此硕大的夜明珠，倒是鲜见。——怎么，那些骷髅当中，堆放着好几颗夜明珠？”

“是啊！”

洛祺点点头，“刚才我走了一圈，奇怪的是，别的地方都没有骷髅，所有的骷髅都集中在那几颗夜明珠周围……”说到这里，洛祺吃惊地低头望着手中的夜明珠，“难不成，那些人都是为这些夜明珠而来？”

赫连决微蹙双眉，“夜明珠虽珍贵，却也不至于让许多人为它赴死吧？”

洛祺锁眉望着赫连决，“那你的意思是……这些夜明珠有特殊的用途？”

赫连决提醒她：“你有没有留意到，我们进来这一路，虽然只有两处机关，若是不小心撞上，却也是必死无疑。可我们一路进来，脚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尸骨。”

“对！”

洛祺点头，“这一路都没有骷髅，只有这夜明珠旁边有骷髅，也许，这些人是直接被这些夜明珠吸引过来的。”

赫连决起身走到那堆骷髅旁，仔细地探查了一下，一双剑眉微微地蹙了起来。“这些尸骨身上并没有击伤，也没有中毒迹象，看来，他们应该是被困在此处、饥饿至死。有可能，这些人之前就死于这个山谷，而那条甬道其实是本来是没有什么机关设置的。”

洛祺跟到他的身旁，果然，这些尸骨颜色正常、也未见击伤的裂痕，应该都是正常死亡。她抬头望着赫连决，“那你的意思是说？”

赫连决沉吟道：“极有可能，许多年以前，这里只有这一个山洞，有人为了除掉对手，故意把对方引到这个山谷之中，将他们困住之后又担心有人发现这里，所以在那条甬道中设置了两处机关，又在洞口设置了石门，以防外人进入此处发现这一秘密。”

“那外面的机关一直没有伤过人，说明后来一直没有人来过？”

“如果我们不是跳崖下来，又怎么能发现这个神秘所在呢？”

“你猜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洛祺缓缓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不可能有别的出口了？”

“如果还有别的出口，这些人也不至于被困死在这里。”

赫连决的声音已经逐渐低弱下来。很多年以前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除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恐怕没有人知道了。洛祺皱着眉头，怎么办？来时的路已不通，开启那道石门的机关按钮在外面的悬崖上，想要从里面出去根本没办法了，现在被困在这更深处的洞穴里，难道他们俩也只能跟这些骷髅为伴，在不久的将来也饿死冷死、变成两具新的骷髅吗？洛祺扭头看了看赫连决，绿莹莹的光线中，他已经垂下了眼睑，神情疲惫而且虚弱。他的脸色很很白，嘴唇却显得有些发乌。不是替他重新包扎过了吗，为什么还会……不对，一定是因为刚才他把她震退时催动了内力，致使现在毒性加速攻入心脉了！洛祺心如刀绞，都是为了她……现在，毒性一定正在加速向他的全身漫延。如果再拖延下去，赫连决的情况……洛祺咬紧了嘴唇，如果再拖下去，赫连决的情况，她不敢想像。不，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能放弃！洛祺站起身，她要仔细地、把整个山谷再搜一遍，一定要找到出口！赫连决，你可不能死，与生俱来的顽疾没能要你的命，你哥哥狠心想杀你也不能如愿以偿，你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如果你娘在黄泉路上看到你，一定会很难过的！她一定会希望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坚强、幸福、长久！洛祺以夜明珠为指路灯，开始仔细地查探整个山谷，连一条石缝也不遗漏，她一定要赶快找到出口，把赫连决送出去给杜夫子医治。飞虎爪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很大的用场。不会轻功的她，此时凭借飞虎爪，也一样能够攀岩爬壁了。洞顶、岩壁、小溪旁的坑坑洼洼，每一处洛祺都仔细地查看过了。只是，一点发现也没有，——除了来时的甬道，没有出口。洛祺失望地望着高高在上的甬道，赫连决说，那道石门的开启机关设在洞外，从里面肯定是出不去的。也许，他说得有道理。不然，那些骷髅为什么被困死在这里，却没办法逃出去呢？可洛祺还是不死心，虽然，之前她也找遍了，在洞口都没有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可也许，那时刚刚掉进来，心里太过慌乱，所以有所疏漏呢？洛祺决定再返回去试一试。洛祺俯下身，面对着赫连决。赫连决此时竟已进入深度昏睡状态，对靠近的洛祺似乎没有反应。而他的唇色，似乎更深了。洛祺心中一颤，轻声对赫连决说：“赫连决，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赫连决长长的眼睫毛闪了一闪，缓缓地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了洛祺一眼。“去吧。”

他声音微弱，却努力地牵动唇角，想对她绽放一个安慰的笑容。洛祺心中一酸，轻声说：“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找到出口的！”

赫连决无声地点头。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借助飞虎爪爬回甬道，洛祺回身看了谷底一眼，她将一颗夜明珠放在赫连决身边照明，这样，等下她回来的时候就能首先准确看到赫连决了！赫连决，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担忧、心酸、坚定的情绪纠集在一起，让洛祺重新变得冷静、坚硬。不放弃，绝不轻易放弃……冗长的甬道里漆黑一片。洛祺凭着手中的夜明珠照路，飞快地奔向洞口。她怕赫连决时间不多了，所以她要争取时间。轰隆隆的山石滚落下来，有一颗甚至从洛祺的背上砸落，可这也丝毫阻挡不住洛祺的脚步。她将飞虎爪舞得密不透风，将纷纷射向中央的短箭一一击落在地，冲破了两处机关，终于回到了石洞之门。以夜明珠照明，她从洞顶到脚底，四处全部小心触摸、踩踏，连任何一个凹槽处、凸起处都没有放过，折腾了半晌，即使身上衣衫单薄却也汗如雨下了，可石门还是纹丝不动，半点也没有能够打开的迹象。洛祺缓缓地放下夜明珠，难道，要她用蛮力来把石门推开吗？不管如此，洛祺也要一试。她拿出当年训练闯关的劲头，对着石门推、踢、打、砸，可却如蚍蜉撼树，石门仍旧纹丝不动。从里面真的没有办法打开石门吗？洛祺沮丧地倒地平整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怎么办，赫连决？不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么，难道这一次，真的就只能坐着等死了？悬崖之外，一扇石门之隔。雾霭已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了大地的沉沉夜色。沐苍禁卫军的搜寻工作只得告一段落。望着崖下黑压压的一片，北冥冽一双剑眉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卿素暖探手腿上拔匕首的动作，以及她那身手敏捷的现代擒拿格斗手法，她的身手，与他脑海中另一个女子的身手如出一辙，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合。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古代的女子，为什么会有着现代人的身手和习惯？一旁慕沙轻声道：“夜晚风大，臣还是护送帝君先回都城安歇吧？”

北冥冽回到马上，冷冷道：“害我沐苍太子妃给商虞叛徒陪葬，那赫连昌与赫连盛，竟然还没有出面向朕解释的意思吗？”

程兴匆匆赶至马前，轻声道：“帝君，商虞国二皇子赫连盛求见。”

北冥冽皱起眉，沉声道：“宣。”

一身青色长袍的赫连盛随两名禁军侍卫来到北冥冽马前，拱手道：“小王赫连盛有礼，参见帝君！”

北冥冽冷哼了一声，“赫连盛，你可知罪？”

赫连盛倒未推诿，朗声道：“惊扰了帝君圣驾，小王知罪，但求责罚。”

“只是惊扰圣驾？”

慕沙冷冷地道，“济王爷追杀叛徒也就罢了，却连累我沐苍太子妃一并跌下悬崖，这笔帐，不知济王打算怎么算？”

赫连盛一愣：“那个卿素暖……不是东离的细作、帝君的弃妃吗？这样的女人，就算死了又有何足惜？”

“住口！”

阴沉的喝斥，充满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谁告诉你她是东离的细作、是朕的弃妃？”

赫连盛一愣，“端木俊为救卿素暖勇闯沐苍天牢；卿素暖为救端木俊险些丧命，这些事，如今天下人已尽皆知……”北冥冽异常冰冷、深沉得可怕的目光，生生地将赫连盛剩余没有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沐苍的登基大典之上，只有帝君继位之礼，封后的流程却悄然省略，是人都明白卿素暖已是弃妃一名。一个东离的细作又有何资格登上沐苍皇后之座呢？可饶是如此，北冥冽没有宣布废黜卿素暖的决定，世人就不能认定卿素暖弃妃的身份。赫连盛没有办法，只能吃这哑巴亏了。否则的话，自己人全都在沐苍境内，这进来容易，只怕出去就难了。更何况，他和赫连昌还指望北冥冽为他们保守秘密呢，——名义上是诛杀叛徒，可谁又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在清除异己。这事是万万不可传出去的，否则，一旦坏名声若是传出去，今后对他们兄弟俩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