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这第二层书架上。 宋浣溪抽出书,到了桌前,翻开了书皮,微微一愣,书的扉页上斜记着一排小字:和曼卿一起,购于兴桥书店。 她是知道的,母亲的名字,就是曼卿! 宋浣溪猛地放下书,回头看向了书架,下一秒,她冲上了梯子,把第二层书架上的书,一本本的抽出来翻看。 果然,几乎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出现了母亲的名字: “老舍先生的茶馆,赠予曼卿。”
“曼卿言,喜这一本志摩的诗,特买来送她!”
其中有一本格外特别:“曼卿有喜,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曼卿想了想,认真道,一本特别的书,嗯,这就是一本特别的书。”
的确特别,这又是一本父亲的手写之作! 宋浣溪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本书,扶着梯子慢慢地下到了地面,回到桌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这本笔记: “曼卿有喜后,脾气颇为阴晴不定,今日又问我喜儿喜女,上次答女令她不喜,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儿? ……宋夫人直接掀翻了洗脚水,宋先生真是冤啊。”
“宋夫人今日无事又来折磨我,我就知道,昨日商定的名字她又要不满,赶紧掏出字典奉上,都怪我姓宋,竟是取不出一个好听的名来。”
“曼卿要女儿貌若天仙,四大美人里,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西施得了善终,我女便名浣溪。”
…… 宋浣溪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哗哗的落下,只是第一颗泪珠晕到书页上便已后悔,扭过头去不忘把书推开。 原来她的名字起的这么用心,不光是绝世美人,父母还盼她个善终! 现在父亲去世,母亲不知去向,宋浣溪心中顿如刀割。 不怕未曾拥有,只怕拥有过又再失去。 宋浣溪不敢再看,把翻了七八页的手抄本拿到了一旁,把边城拿到了面前。 只是翻开书页,盯着上面在灯光的映衬下忽短忽长,仿佛正在参加庆典的跳舞文字小人,宋浣溪半天没有读进一个字。 半晌,她悠悠长叹一声,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读了起来: “……有一小溪,溪边有一座白色高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开篇十分简单,却让人能感受到文字之美。 只是—— 第一章就叫人十分可气! 又一个美酒和刷锅水! 翠翠的父母有了私情以后,父亲因为不想当逃兵,竟然拉着翠翠妈搞殉情,翠翠妈舍不得肚里这块肉,就没吃毒药,只有翠翠爸自己驾鹤西游了。 翠翠妈生下翠翠后,毅然决然地追随翠翠爸而去了。 好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宋浣溪看着来气,干脆拿起纸笔,直接改编了一通:翠翠妈和翠翠爸成功私奔,第二年送回孩子给老父亲养,并言明日后查的不严时再返家。 之后每年都托人捎了钱回来,也曾偷偷跑回来两次,看了眼女儿就走。 宋浣溪这才心情舒畅。 她又往下看去,好家伙,男主男配是一对兄弟,是城里船老大的两个儿子。 老大像爹,豪爽,老二像娘,俊俏。 按理说,翠翠无论嫁了谁,都过得挺好,结果刷锅水三号又搞事了! 老大竞争不过弟弟,远走他乡,竟然死了! 死了! 那老二还能和翠翠在一起吗? 必然不能啊! 于是,老二也跑了! 只剩下翠翠在码头苦苦的等待! 宋浣溪感觉肺子都要气炸,这帮刷锅水写个大团圆结局就这么难么! 生活已经够辛苦,看小说还不让人开心一下! 宋浣溪挽起袖子,干脆地大书特书:兄弟二人在翠翠船前唱了一夜山歌,老大先唱,老二听了以后知兄长歌喉不如自己,便不肯再开口。 不久后,老二娶了磨坊主的女儿,陪嫁了一座磨坊,就去当他的磨坊店主了。 而在老大和翠翠将要成亲之际,翠翠的亲爹亲妈归来,衣锦还乡,翠翠十里红妆,陪嫁的船就有八条。 宋浣溪满意地看着自己修改后的稿子,打了个呵欠—— 明天去池记云吞店,给那些老客们读这一篇改编版边城好了,他们一定喜欢! 毕竟,除了这糟心的剧情,无论是文笔,还是书中对于湘西的描写,都颇为优美,有身游异域之感。 宋浣溪又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爬上床,依稀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梁什么祝来着? 将将要想起时,幼弟又柔又软的小身子已经滚到了她怀里,小男孩还嘟囔了句阿姐—— 宋浣溪的心倾刻间变的柔软,伸出手臂怀住了弟弟,习惯性的把被角往上提了提。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 第二天一大早,宋浣芸就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彼时宋浣溪甚至还没起床。 等宋浣溪起床,宋浣芸已做好了早饭,惹得宋浣溪不停探头看向窗外,宋浣芸好奇问道:“阿姐你在看什么?”
宋浣溪一本正经地应道:“在看太阳今日是不是从西边升起。”
宋浣芸惊奇地叫了一声,跟着趴在了窗边:“真的吗?”
宋浣溪的视线落在了小弟身上,老二废了,幸好还有小弟—— 文仔一边扒着饭,一边抻头向窗外张望。 宋浣溪:“……” 算了,幸好还有她。 吃完了饭,阿芸又主动刷了碗,一把拽住了宋浣溪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浣溪早有准备,取了两张纸来,第一张上画了九龙戏院的位置,并坐车方式。 第二张是戏院的电影放映时间。 宋浣溪指着放映时间道:“老板说了,晚场和周末人多,晚场太晚,你还要带着小弟,就周末去好了,多做点吃食,蹲上一天。”
宋浣芸拨拉手指算了算,“那不是还要好几天?”
宋浣溪点了点头:“所以你可以用这几天想一想卖什么,再买些材料。”
说着,她翻出钱袋,十分大方的数了十张的一块钱出来。 这也是她的心机,若是一张十元纸钞,只怕店家欺阿芸年少,哄骗于她。 一元倒是刚刚好。 阿芸却惶恐起来:“姐姐,要不了这许多。”
宋浣溪不容她拒绝:“你出去做生意,多带点钱,以备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