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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小时候在青楼里偶尔听姑娘们议论宫里娘娘们的生活,说娘娘们住的是金屋,穿的是绮罗,头上一件步摇就能买下我们整个店,平日里出行仆从无数。 事实上并没有。 皇宫里的房子也是木头做的,只是更精致典雅些,平日里也穿常服,至于仆从,我每日能见到的只有芳华姑姑和两三个眼熟的婢女,而出行则是没有的。 一定要说的话,简直就像一间条件好点的牢房。 至于皇帝,也和姑娘们口中的“三宫六院左右拥抱夜御数女”大相径庭。 皇帝每天除了上朝就是读书,十分的枯燥乏味。 看得出来,皇帝的处境并不太好,前朝和后宫中都称得上危机四伏。 她甚至不敢让我离开怡春宫。 我感觉得到皇帝的犹疑。 她觉得自己不配当皇帝,当不好皇帝。 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皇帝,是会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说话的好皇帝。 我很庆幸跟着她进了宫。 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陪着她,守着她。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老天给我的使命吧。 陛下夜夜宿在我这里,很快,宫中便出现了流言。 芳华姑姑虽然拦着下人嚼舌头,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二。 她们说我是来路不明的妖妃,把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 宫人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羡慕和嫉妒,就像从前青楼里的姑娘们看着花魁蝴蝶的样子。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暗自开心。 皇帝对我确实很好。 我甚至在想,少东家若是听到他喜欢的小皇帝在后宫中独宠我,是什么样的表情。 有些难以想象。 我曾听胡叔说起过,少东家在太清阁里供职,是进言弹劾规劝皇帝端正言行的官员。想来他也会给皇帝进言让她离我这个“妖妃”远点吧。 谁能想得到,有一天我和少东家能变成这种情敌的关系呢? 我为少东家感到惋惜。因为我感觉少东家对陛下的心思,恐怕只能是一腔单相思了。 陛下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少东家的名字。 我留意观察过,陛下提起的最多的一个名字,是顾世海。 我觉得她每天脑子里想的也都是顾世海。 刚入宫的时候,我还担心自己哪天万一不小心,叫漏了嘴,暴露了陛下女人的身份。但后来,我发现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陛下从头到脚、举手投足之间,都没有半分女人的气质。 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少东家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了。 直到尚衣监给陛下送来帝后定婚用的礼服,我看着那大红的喜服,才突然又想起来,陛下是个女孩子啊。 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上,应当在为自己的夫君或者心上人浆洗缝补,烧饭做衣吧。 就连我的十六岁,也是在偷偷想着少东家的羞赧中度过的。 而陛下的十六岁,却是在与这些浑身都是心眼的老头子们斗智斗勇中度过的。她眼中时时看着的,是四十七岁的顾世海;心里时时念着的,是六十二岁的王祭酒。她身上穿着的,是皇室尊严;肩上担着的,是社稷苍生。膳食不能挑剔,因为担心被人下毒。夜间不敢失眠,因为第二天一早必须精神饱满地上朝。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没有一日能歇下来喘口气。 我突然有些心疼她。 说来荒谬,我一个平民女子居然会心疼皇帝,居然敢心疼皇帝。 但我看着她日日披肝沥胆地忙着朝务,殚精竭虑地部署着手里的势力,便觉得这个皇位何尝不是一道枷锁,要让她此生此世都被禁锢其上,作为“叶倾怀”活下去。 我不敢问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恨过,我不敢给她泄气,不敢拖她的后腿。 于是我选择了一个温和的问法,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陛下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答道:“喜欢有什么用呢?喜欢是最没有用的。”话里的那种无力感,让人绝望。 我突然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可我只是一个“妖妃”,我能做的太少了。 我能做的,可能就是给她多做几顿红烧牛肉。 三月十四,是林聿修他们约好击登闻鼓的日子。 陛下起的很早,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这件事。 我一路看着她出门,她走的时候没有回头,背影决绝,像是要上战场。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种预感就应验了。 我在厨房烧肉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喧闹了起来。 我从门里出来,看到院子里站满了披甲佩剑的禁军,芳华姑姑正在和他们理论。 “兰贵人,陛下着我等来取玉玺。”
见到我,禁军行了个礼,说话的语气和脸色一样冷硬。
他们几人看着眼生,我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要求要看陛下的手谕。 其实我并不知道玉玺在哪儿。 我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陛下的敌人。 对方拿不出手谕,直接下令搜宫。 我便知道这些人是不怀好意而来。 “怡春宫是陛下落榻之处,你们谁敢搜?”我拦着不让他们动。
但对方人太多了,我拦不住他们所有人。 不多时,他们便把宫里翻了个遍。 搜完各屋,每个人都对着领队摇了摇头。 领队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道:“兰贵人私藏玉玺,只怕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我刚要说话,两个禁军一左一右押着我便往宫外走。 芳华姑姑和宫里的婢女一边叫嚷着一边拍打着他们,却只是螳臂当车。 我被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们胆敢挟持贵人?”
我高声反抗,希望有人能听到。
但是整个后宫都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把她的嘴塞上,别让她咬舌自尽了。”领队的吩咐完,一块布头被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再也发不出声来,被一路押送到了一间小门前。 我抬起头,看到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