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走在尚思承前面的一只高傲的天鹅鬼，她的脸虽然长得和人脸一样，但身体一看就是一只天鹅，天鹅扬起她高傲的脖子，正扭着圆滚滚的肥臀，昂首挺胸，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在街上闲逛着，不料被她身后跟着的一只口炎横流的色鬼狠狠地在屁股上捏了一把。天鹅鬼立马幻化成了一个体型丰腴的妇人，回过头来一看到那只色鬼，便用她尖利的嗓音没好气的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穷鬼在捏我呀，你不想着每天该怎样能多挣一点钱，却天天想着到处揩油占小便宜，要我说快穷死你算了。”

“这个穷鬼昨天吃我一碗面还没给面钱呢。”

面馆的老板跟着附和了一声道。“就是，这种人没救了，饭都吃不开了，还尽想一些有的没的……”妇人的骂声招引的旁边逛街和做生意的鬼魂中，传来一阵阵讥笑和谩骂的声音。色鬼顿时感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挂不住了，不客气的回怼道：“你们这里有几个有钱的，手里的钱是靠自己挣来的？你以为我想穷吗？我这不是自从死了以后，没人惦记，没人给我烧纸钱才没钱的吗？哪像你们每年的七月十五都有家人按时给你们发饷银。”

天鹅鬼翻着白眼，反唇相讥道：“为什么没人惦记你，还不是你这人有问题？再说了，没有钱也不是你跑出来当色鬼的理由啊。”

看到这边有人吵架，鬼市上的鬼民们纷纷都朝着这边聚拢了过来，无聊的看着热闹，越是人多，色鬼的脸上越是挂不住，本来不想跟一个妇人在这样人多的场合下如此的吵闹，未免也太丢脸了，但不说下去，他又有些不甘心：“告诉你们，没人惦记我，不是说我的人品有问题，我从小就是孤儿，又是不明不白的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的，那尸体至今都不知道被人发现了没，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没钱有什么好奇怪的，不信你们抬头看看，这鬼界里只有我是穷鬼吗？我要是像你们那样有后援，怎么可能还当穷鬼呀。”

天鹅鬼红着脸指着色鬼说道：“你，你这个无赖，我没想管你穷不穷，想说你好色，你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看热闹的鬼们又跟着笑了起来。吵了几句，色鬼见天鹅鬼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更是肆无忌惮没脸没皮的说道：“那你说我好色就直接说好色的事儿得了，干嘛提我穷的事儿？怎么，穷就不可以好色了吗？”

“你，还真是个无赖，我懒得理你，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天鹅鬼气的不想与他继续争辩下去了，扭头便想走。色鬼不屑地撇着嘴，对着天鹅的背影说道：“切，我还不想看见你呢，捏一下屁股怎么了，用的着得理不饶人么？你就是跑到官府去告我，捏一下屁股能有多大的罪？”

“哈哈哈哈……”看热闹的鬼群又叽叽歪歪无聊的笑了起来。也有几个正义的鬼私下议论道：“嘿，这人这都是什么流氓思想啊？色还有理了？”

就在此时，黑白无常押着新来的鬼魂，来到了鬼街上，这边的热闹他们尽收眼底，黑无常皱着眉头走上前来，阴沉着脸对色鬼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最后一句话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儿重说一遍吗？”

色鬼一回头，见是地府的黑白两位差爷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牛头马面，他立马慌了神儿，躬身抱拳，陪着笑说道：“黑爷，小，小的刚才说的那都是玩笑话，您不必当真的，我，我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嘿嘿，玩笑话而已。”

“嗯，你也知道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分了？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再让我遇见，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把你从穷鬼色鬼变成残疾鬼。”

黑无常咬着牙,挥了挥手中的拘魂索接着说道：“等什么呢？还不赶快道歉？想让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吗?”色鬼闻言，吓得心胆俱裂，立马收回了笑脸，走到天鹅鬼的身前，刚才放浪形骸的神情一扫而光，规规矩矩地低头认错道：“天鹅妹子，刚才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够穷的啦，如果再失去这一条腿，以后就更艰难了，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黑无常抬眼看着天鹅鬼的反应，天鹅妇人鬼闻言心生怜悯，也不恨那个色鬼了，清了清嗓子说道：“算了，谢谢黑爷为小女子做主，我觉得，还是先饶了他这一回吧，如，如果再犯，您老再处置他也不迟。”

见天鹅鬼原谅了色鬼，黑无常点了一下头，看着色鬼，扬着眉接着问道：“那你欠人家的面钱呢？”

色鬼马上说道：“给，给，我马上就给，现在就给。就算穷，也不是我吃面不给钱的理由，我知道。”

说着，他便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吊钱，向着面馆的老板走去。黑无常见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才继续押解着新鬼们赶往天子殿。没有了热闹可看，鬼群们渐渐地疏散开来，街面上慢慢的归于平常了。跟在队伍后面的鸟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路边一起看热闹的少年书生尚思承，他踱着鸟步走了过来，对尚思承说道：“书生，一会儿阎君可能要庭审，你还是不要到处溜达了，免得上面传你之时找不见你，先回驿馆等信儿去吧。”

尚思承回去后不知过了多久，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便有鬼差前来传唤他该上堂了。尚思承一路上跟着鬼差七弯八拐的走到堂外，还未进门，就听见一个妇人嘤嘤哭泣的声音：“阎君容禀，我这一世由于不慎丢失掉了自己的孩儿，终日郁郁寡欢，食髓无味，导致年纪轻轻就命短难续了，自己生的孩子没有照顾过几日不说，我的公婆也因没有孙子承欢膝下，早早地就相继过世了，这一切，全都是沈晋丰这个恶魔造成的，民女泣血顿首，求阎君为小妇人一家主持公道啊！”

尚思承跟着鬼差轻轻地走到了大堂的一边，大气也不敢喘的俯身跪在了地上，等待着问话。阎君肃目圆睁，眉眼间自有一股大义凛然威风八面的气派，只听见堂上惊堂木‘啪’的一声响起，沈晋丰的灵魂瞬间为之一震，阎君发话了：“沈晋丰，刚才那妇人说的可是实情？”

沈晋丰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堂审如果定罪了，他会遭到报应的，不如干脆矢口否认什么也不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总比立刻就被处决了要好很多。见沈晋丰不回话，阎君把目光扫向了黑白无常这边，此时白无常就站在堂下听审，他深领其意上前说道：“报告阎君，沈晋丰此人生前买卖儿童无数，这些都是实情，刚才在三生石旁已见分晓了。”

阎君俯瞰着堂下跪在地上的沈晋丰，已猜出他心中包藏着的那点小九九，嗤笑一声道：“沈晋丰，还是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你的罪行到了这里是抵赖不掉的，若能据实禀来，我这边才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沈晋丰横下心来，咬紧牙关依旧不为所动道：“小的没什么好说的。”

‘啪’惊堂木再一次响起，“威~武~”堂下的鬼役们发出了低沉威严的堂威声。阎君神色稍霁，正色说道：“你今日若是将你的罪行一一道来，也便罢了，若是不肯说，那就去剥皮地狱，先将皮剥下来再回来与我说话，左右，”还没等阎君把话说完，沈晋丰早已吓得面容扭曲，心胆俱裂了，他立马磕头告饶道：“阎君饶命，不要剥我的皮，我说，我全说。可是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阎君依旧是气色沉稳，挑眉说道：“那就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了。”

“是，小的遵命。”

沈晋丰心如死灰的应道。“你本来于上个月二十六日就该来此间报道了，我派去的差役却往返阳间三次才将你拿获，此事你作何解释？还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的？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一一招来？”

沈晋丰见纸里终是包不住火了，当下认命道：“回禀阎君，十三年前，小人在一次与朋友的聚餐中认识了一个道士，那道士能掐会算，会得一些仙术，倒是有些本领的，当时酒过三巡，他也喝的差不多了，失言对小人说道，他说别看小人每日活的如此潇洒惬意，小人正是个短命鬼的面相，活不长的，虽然他当时说者无意，但小人却当了真了，之后，小人就开始每日食不知味，心慌难耐，最后只好上门去求他，乞望他能给小人指条活路。他经不住小人再三的去求他，拿银子去讨好他，便答应帮我想想办法，他教了我一套拳法让我天天练习，说是多多运动方能身强体健。就在上上个月，他便提前告知小人，说小人寿数将尽，时间就在下个月的二十六日，小人当时被吓坏了，为求他能教我躲过此劫，我许了他好多银子，跪着把头都磕破了，于是，他就教了我一个灵魂脱壳的口诀和一个驱鬼咒，让我回家日日练习，练到熟稔为止。到了二十六日那天，我按照他教的，口中催动咒语灵魂出窍后，就把自己的魂儿藏在了我家香案上所供奉的元始天尊的混元珠里了，因此才躲过了一劫，后来，第二次，我还是用同样的办法躲过去的。”

阎君眯着眼睛，静静的听他说出了实情，但听到这里，阎君忽然疑惑地问道：“第二次前去阳间接引你的勾魂使者是金枷银锁，据他们回来报告说，你当时身体和灵魂都找不到了，当时你的灵魂藏在了混元珠里，那么你的身体又在何处呢？”

沈晋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二十五日那天，小人被三宝村的一个男人，听说叫什么曹玉的给告了，那人跑去开封府状告小人买卖儿童，二十六日那天，小人正好刚施完咒，灵魂脱壳不久，开封府的差爷便来拿人了，他们见我躺在床上，说什么都要带回去验尸，我眼睁睁地看见他们将我的尸体搬走了也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跪在一旁刚才告他的那个妇人忽然哭诉道：“阎君，民女名叫杨文静，他口中的曹玉应该就是小妇人的夫君了，我虽然一直病着不知此事，但想必我相公是知道了孩子的丢失和他有关，才去告状的。”

阎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说道：“杨文静，你且安静地在一旁等候问话，一切自有律法条文为你做主。”

阎君将目光又看向了沈晋丰，命道：“沈晋丰，你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