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清洗。平康坊有几家作坊被端,黑火帮被灭,南城商会被查封,紧接着同兴镖局也被封了!皇帝下令,内廷司、观星楼和不良人三方联手,长安哪有人敢放肆?一通强势清洗下,不要说那些露面的王谢信差,就连始终藏在暗处的信差都受到波及,有二十多个落在了朝廷手中。官方势力再根据这些人的关系网顺藤摸瓜,开始进行清算。黑衣楼本就在长安势衰,经此一闹,只怕没有十年时间都很难恢复元气了。当然,在大动作之下,还发生了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小事。比如太医署悄悄换了太医令,据说是内廷司的人,和观星楼再无瓜葛。南阳张家的人无法接受张季舟的死亡,联合鬼医的支持者向朝廷索要说法,可李大总管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们,最终是蔡让出面,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就将此事扔给京兆府,让府尹自行解决。乌朋和姚浩能的死彻底沦为了背景板,除了直系亲属们再无人关注。最受关注的依然是谢周的事情。谢周到底是不是王谢余孽?他到底是不是谢桓的儿子?如果是,为何朝廷要选择沉默?可如果不是,李大总管的话怎么解释?王侯和其他王谢余孽的出现怎么解释?内廷司、观星楼和不良人同时无视了相关问题,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回答。但大部分人都相信谢周是谢家余孽,朝廷应该是迫于青山的压力,所以才暂时沉默。听小道消息说姜御就快死了,等到姜御死去,应该就是再次对谢周动手的时候。…………宣阳坊燕家,燕清辞连续数天都没能走出家门,燕白发限制了她的自由。纠结两天过后,第三天的清晨,燕白发亲自去了青山。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御,因为他自诩正义,却在正义需要他的时候保持了沉默。他没有缉拿王谢的人,也没有去救谢周,既没有帮朝廷,也没有帮青山。皇帝的阻拦是一方面原因。可扪心自问,另一方面是不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也在抵触王谢的归来?万一谢周真是谢桓的儿子怎么办?毕竟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而当年覆灭王谢的过程中他和不良人都有参与。燕白发迷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他不知道究竟哪一方才是正义。他觉得谢周没错,一个很好的孩子,始终都在做正确的事,能有什么错?他觉得内廷司也没错,缉拿逆党,铲除叛贼,维护天下稳定有什么错?他不知道该帮谁。直到看到姜御身遭天劫时,他才开始后悔,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燕白发在青山逍遥峰的山门处等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姜御也没有出现。方正桓急匆匆赶回青山,与他在山门外说了几句话,很客气,却连山门都没让他进,连他带来的礼物也一并拒之门外。“师父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方正桓学着姜御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早就对你说过,你这人想的太多,一时这么想,一时那么想,犹犹豫豫,总想选择真正的正确,可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正确,你越是迟疑,到最后往往越什么都做不成。”
“受教。”
燕白发苦笑转身,带着礼物原路返回。方正桓很合礼仪地站在山门外目送他离开,心想正因如此,所以皇帝才不喜欢你,内廷司排斥你,现在连一向合作愉快的青山都不待见你了,燕白发应该是这么多年里混的最惨的不良帅了。…………有人忧愁有人喜。屈望这几天过得很好。翠儿、乌朋、姚浩能……知道他杀妻一事的所有人都死了。卫逵也死了。楚巧巧的死再无人追踪。而且昨天下午,侍郎大人忽然派人通知,他被提拔到了度支主事。数重喜事临门,似乎一切都在朝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直到今天早晨,柴晓棠登门拜访。“我知道楚巧巧是怎么死的了。”
这是柴晓棠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柴晓棠和屈望以兄弟相称,以前从不直呼楚巧巧的姓名,都是称呼嫂子。于是屈望明白他知道了实情,却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的实情。“你想怎么做?”
屈望对此供认不违。柴晓棠愤怒地说道:“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多么羡慕屈望的爱情,两情相悦,共赴良宵,然后相伴终生。这就是他梦想中爱情该有的模样,他无数次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份这样的爱情。可惜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他只能悲苦,只能消愁,别无他法。现在他喜欢的姑娘有了喜欢的人,他羡慕的爱情沦为了悲剧。“还不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屈望轻飘飘地给出解释。柴晓棠说道:“那你也没必要杀她,休了她不就好了吗?”
“休了她?怎么休?”
屈望反问。他不是没想过休妻。可由于他和楚巧巧的爱情故事传播度太广,当代梁祝的传闻深入人心,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是个专情的状元郎。专情的状元郎怎么休妻?他只能用死亡抹除楚巧巧的存在。“现在你明白了吗?就是你们这种人把我架了起来,逼我只能杀了她。”
屈望嘲讽地看着他,轻声笑道:“半点朱唇万客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柴晓棠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狗屁。”
这一切的说辞都不过是屈望想要说服自己良心的理由罢了。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胜负欲和攀比心作祟,驱使他杀死楚巧巧的也不过是利益罢了。屈望说这是为了理想。柴晓棠却不承认这是理想,屈望只是把丑恶包装,披上了理想的皮。柴晓棠头也不回地出了屈家大门。从今天开始,他们再也不是朋友了。…………内廷司。今天是第三天的傍晚。忙完一整天的蔡让来到李大总管批阅奏章的办公堂前,敲响了房门。很快,李大总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想好了这个故事该怎么说。”
蔡让对他说道。“是吗?”
李大总管笑了笑,伸手做请:“边走边说吧,我很乐意做一个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