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没认出袁素娘，但却看到了坐在她旁边的莫莫。之前还没开始逃荒的时候，方小满可没少欺负莫莫，如今看到莫莫身边的袁素娘，再看看袁素娘“改嫁”的赵六，方小满很慌，很怕他们找后账。莫莫也认出她来了，眼神顿时惊恐起来，还悄悄往袁素娘怀里钻。袁素娘看出莫莫似乎在恐惧什么，急忙抱紧了她，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莫莫别怕，有娘在。”

“娘，是三姐……”莫莫的声音像蚊子一样。袁素娘搂进了她，低声道：“别说，咱不认识她，要是她叫你招娣，你别应。”

方小满可不敢认，虽然赵六看着不凶，但她是小孩，总是害怕大人的。于是就这么僵持着，几人全都假装不认识对方，但心里都忐忑极了。其实更为忐忑的是方尧。他想上前去跟袁素娘说话，却发现她跟赵六好像挺热络。他可是答应过赵六，他绝不跟赵六抢，可是，看着袁素娘跟赵六热络的样子，他心里怎么那么难受？他犹豫了好一阵，还是走上前去，对赵六道：“这一路还顺利吗？”

赵六听到他的声音，当即一惊，“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回来了。”

方尧一边尬笑，一边看向袁素娘，“这一路还顺利吗？”

袁素娘心里还在生气，没说话，幸而她有赵六这个嘴替。“顺利什么顺利啊，你都不知道，唐山鹰那帮孙子就在青坨郡外面等着，我们这一路可真是九死一生！”

赵六像说书似的说道，“幸亏有王五在，一箭射过去，差点要了唐山鹰的狗命……”方尧越听越是心惊，急忙对袁素娘道：“你们母女几个没事吧？”

“这不还活着吗？”

袁素娘给了他一记大白眼，随后笑吟吟地看向赵六，“多亏了五哥六哥，不然我们说不定得死在半道上。”

赵六立马笑吟吟地接话：“你瞧瞧，我说的吧，我这人是最靠谱的，就是眼睛坏了，不然我也是一表人才……”“眼睛坏了也不影响你一表人才。”

袁素娘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还故意瞥了方尧一眼。方尧心里顿时酸溜溜的，沉默了。见他那副酸不溜丢的样子，袁素娘心中暗爽。不过，她可没有光顾着爽，她瞥了方小满和雅柔一眼，故作淡定，“那两个孩子谁呀？”

见她跟自己搭话，方尧顿时积极了起来，“捡的，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看着可怜……”“哦。”

袁素娘淡淡答了一句，便又笑吟吟地转向赵六，“六哥，我待会儿去问问，看有没有人需要看病，咱们再赚点粮食。”

“好好好，你看着安排就成。”

赵六乐呵呵地应下。方尧就好像被当成了空气，心里不自在极了，只得起身离去。“咱们？哼！才几天，就跟他咱们了？我跟你可是装了一路的夫妻，你还看过我……”他暗暗嘟哝着生闷气。青坨郡。黄骏陷入了思索之中。白岗镇传来消息，先前送来的一批男女犯全部逃脱，官兵伤亡惨重，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很蹊跷。白岗镇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可谓损失最为惨重。再听说其中有个跑得极快的人，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李四。要真是李四，方尧八成就在其中，可他连续数日仔细盘查，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呢？于是黄骏又去了一趟白岗镇。这一去，他果真有了重大发现。他在铁匠铺子看到了一把刀。黄骏和方尧一入伍便同住，一住就是三年，他清楚地记得，一次战事过后，方尧立了功，姜元武赏给他一把刀。那把刀比普通士兵的强了百倍，方尧一拿到，恨不得夜里都抱着睡。所以黄骏认得这把刀，就是铁匠铺子在卖的这把。“他果然来过！”

黄骏眸中透出厉芒，“方尧，我是不会让你逃掉的！”

此时，方尧才刚刚从袁素娘对他的冷淡之中稍稍抽出思绪，他想清楚了，既然他这副打扮没人认得出来，他跟何升等人同行又有何妨？于是方尧主动向何升提出，在平通府逗留几日之后，再一起出发。何升自然乐得如此，因为这次唐山鹰受了伤，临走时候还放话说，非得把他们这帮人全都杀掉才能平息怒气。就在方尧跟何升商量的时候，袁素娘也找上了方小满。方小满从前常常欺负莫莫，见袁素娘走来，下意识就是一慌。袁素娘暗暗一笑，蹲了下来，“你怎么跟那个大胡子一道？”

方小满觉得方尧是她唯一的出路，便坚决遵守约定，“就是、就是碰上的……”袁素娘故作若无其事，“哦，你看起来挺怕我？”

方小满急忙道：“三婶，我没……”袁素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这么叫，你祖母早就把我们赶出来了，我不是你们家的人。”

“可是，祖母说，是你去改嫁了……”方小满急忙辩解。袁素娘懒得跟一个孩子说那么多，只是笑了下，“成吧，那就当我是改嫁了，以后我可不是你们方家的人，你可别说认识我！”

方小满还以为她是来替莫莫出头，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好！我绝不说！”

她没想到，袁素娘竟然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也就暂且不追究你从前欺负莫莫的事，要是说了的话，我可是都要讨回来的！”

方小满顿时一抖。等到袁素娘走远，方小满看向坐在一边的雅柔，总觉得丢了面子，便没好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有怕她！你也不许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我就让胡子伯伯不带你走！”

雅柔诚惶诚恐点头，然后侧着头看向袁素娘的方向。“莫莫别担心，有娘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那我要不要跟三姐说句话？”

“不用，就当不认识好了。往后，咱们就都不是方家的人了……”袁素娘和莫莫的对话是悄悄的，就连坐在不远处的赵六都没听见，可是这些对话，却全都被雅柔听见了。她是不能说话，但是听力却超乎常人。她有些不明白，胡子伯伯整天带着方小满找祖母，那他们方家别的人呢？胡子伯伯要不要找？雅柔想着想着，就见方尧一脸愁思地走了过来，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给方小满拢了拢衣领，又给雅柔也拢了拢衣领，“天冷，待会儿我给你们熬点肉汤。”

即便雅柔伺候毕成东，肉这种东西都是她沾不到的，此时的一碗肉汤，让方尧成了她眼中的神。她决定了，要把袁素娘和莫莫的对话告诉方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