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巧的事，成亲一天，五六年没回来，这事方尧怎么就觉得那么熟悉。田刘氏的下一句，就让方尧如同五雷灌顶。“我就没听说过，自家婆母就在那里，面对面的都不认，一点孝道都不尽，还只顾着跟人厮混！人家方家娶了你这么个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田刘氏高声怒喝道。听到这里，方尧好像明白了，他惊愕地看着袁素娘，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你、你是方家的……”袁素娘紧紧蹙眉，狠狠瞪了田刘氏一眼，然后咬牙道：“我从前是方家的人，但现在，我是我自己的！”

方尧的脑子像是要炸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他那个才成亲一天的媳妇？那么整天被他背着的这个莫莫，是他的亲生女儿？可那个梵梵呢？对于袁素娘和刘连的过往，他在心里想了千百回，总觉得是刘连那个混账欺负了袁素娘。可是，袁素娘竟然能像是从没有过那事似的，对刘连并无一点恨意……也就是说，她很可能跟刘连有过那么一段……从前，那些都离他很远，他只能看到面前的袁素娘，可是如今听说她是自己的媳妇，方尧的脑子炸了。那边，田刘氏鬼哭狼嚎，这边，方尧目瞪口呆，许久都没说话。袁素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胡子？你怎么了？”

方尧回过神来，他匆匆摇了摇头，急忙起身，“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他说着，逃也似的走了。袁素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何花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愤愤起身道：“那个田刘氏，真想撕烂她的嘴！嫂嫂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替你骂她！”

她说着，也跑了。只是，她跑的方向并不是朝着田刘氏，而是独自往僻静处去的方尧。方尧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他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名字——袁素娘、朱二妹……她不是朱二妹，她是袁素娘，是那个跟他拜天地入洞房的袁素娘，是他的媳妇，可是，梵梵从哪里来的？就在他正混乱之时，何花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大哥，你、你别听田刘氏瞎说，这一路上，我瞧着你跟嫂嫂不是挺恩爱的吗？”

这话瞬间戳中了方尧心中的痛处，袁素娘都不知道他是谁，这一路上就跟他假冒夫妻，还对他关心备至……何花儿急忙又道：“大哥，你怎么了？莫非，田刘氏说的是真的？你跟嫂嫂，不是夫妻？”

方尧没法开口。他们是夫妻，是真夫妻，可是，这时候他倒是宁愿他们这一路上并没发生这些……何花儿尬笑，“呃……你要不去问问方家的人，或许嫂嫂有什么苦衷呢？”

方尧如梦初醒，他一语未发，转身朝着方苏氏那边走去。他身后，何花儿微微笑了下，自言自语道：“原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从田刘氏喊出那么一番话来，袁素娘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安，当她看到方尧朝着方苏氏走去，再看牛春花得意的笑容，她的不安更加浓重了。他到底还是不信我……不对，是不是我这一路演的有点太豪放？糟了，当时还说什么跟刘连好过，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抹黑吗？可他不也是个离异的吗？凭什么嫌弃我的“过去”？不对，这里是古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可像我这样“生”过两个孩子的，一般人不敢娶吧？袁素娘满心纠结。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在乎他的感受。此时，方尧走近方苏氏，没等他开口，牛春花就迫不及待道：“大胡子，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而是她不让说……”“你说什么？”

方尧的面色很沉，声音亦然。牛春花一脸为难，“她不想认我们，说是这一路艰难，不想伺候婆母……”她说着说着，方苏氏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儿媳……”“谁说不是呢！”

牛春花也装模作样地抹了下眼泪，“老三才被抓丁没多久，她就整天涂脂抹粉的，我们都劝她要恪守妇道，可她却不听，没多久，她就怀上了。我们怕丢人，只好说是老三的，谁知道没几年，她就又怀上了……”方苏氏竟然呜呜呜地哭了出来。方尧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牛春花犹觉不够，继续道：“她都这样了，我们还是没把她赶出去，不就是想着她可怜吗？可她却一点都不领情，老三的死讯还没传来，她就死活闹着要改嫁，我们不依，她就带着孩子走了……”后面，牛春花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可方尧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就连那边田家孙家的鬼哭狼嚎，他都没听见。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不用问，看他的表情，看他坐下来的时候，离自己很远，袁素娘就知道，牛春花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他也肯定是信了。呸！渣男！离了你，我还不活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袁素娘这么气哼哼地想着，那边田三丫的事好像也已经落定了，她便一手搂着莫莫，一手搂着梵梵，抱在一起取暖。只是，她抱着两个孩子，心里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穿到这么一个寡妇身上，她本身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啊！她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那么一个又邋遢，又瘸的家伙！她越想越委屈。可是，形势不容她委屈。此时，是黎明之前最黑的时候，除了火光，再无光亮。王五忽然喊了一声：“大哥！有人！”

方尧正沉浸在他纷乱的思绪之中，直到王五又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此时，营地已经乱了起来，因为从林子里走出一队人来，为首的，是举着大刀的唐山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