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别墅前，蒋多情摇下半扇窗，一边遏制想要抽烟的欲望，一边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副驾，不肯挪屁股的秦小蝶。“怕了？”

秦小蝶一怔，倔强地否认：“没有。”

蒋多情也不戳破秦小蝶的谎言，她只是冷冷地说：“秦小蝶，你要反悔，我也不拦你，你现在就可以打开车门，回你的暗夜去。只不过——”秦小蝶眼神一紧，转头看蒋多情。蒋多情从方向盘的抽屉里抽出一根苏烟沉香，放在鼻子下轻轻闻。“我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有所耳闻。这些年，我之所以肯规规矩矩做人，是因为江家不想要一个太出格的孙媳妇。可今天，我被江家赶出了门。如果你反悔，我是不会拦你，可等你回到暗夜，我就会让你知道，日子可以比你之前以为的惨烈百倍。”

说着，蒋多情转过头，然后朝秦小蝶笑了笑。这个笑，吓得秦小蝶立刻把手搭在车把上。“很好。”

蒋多情满意地点点头，“我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只要夏曦末的孩子没了，那么我答应给你的五千万立刻解锁。不仅如此，我还会亲自送你去机场，目送你安全地离开A市。”

“好。”

秦小蝶不敢再犹豫，她推开了车门。夜风瞬间吹散了她身上的热气，但秦小蝶没有打哆嗦。作为一只暗夜里的老鼠，她没有害怕的资格。只要她除掉夏曦末肚子里的孩子，她就能过回光鲜亮丽的生活。“江夫人，我——”秦小蝶刚要说一句保证的话，突然，乡野别墅前传来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蒋多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对秦小蝶说：“上来！”

“啊？”

黑色的大众车从烂尾楼冲出时，敞亮的车头大灯把车里夏曦末那张惨白而脆弱的脸，照得一清二楚。秦小蝶飞快回到副驾。还没等她坐稳，蓝黑色的迈巴赫就开了出去。“江夫人，这要怎么办？”

蒋多情不答，但眼底的恐怖浓郁如黑河。“江——”“闭嘴！”

“……”豪华别墅群的废弃，让A市城郊外的马路只修了一半，此刻天黑露重，曦末又心思惶惶，所以大众车的车速开得不快。因此，没有开车灯的蓝黑色迈巴赫，只用了短短三分钟，就追到了大众车的屁股后面。……四年前的某个深夜，W市。蒋多多带着蒋多情走进了暗夜分店。“姐，W市的暗夜比起A市的暗夜，怎么样？”

蒋多情随便瞟了两眼：“没差别。”

“……”比起暗夜，她心里有更在意的事。“蒋多多，你不是一向都懒得和我说话地吗？怎么今天抽风，居然要我陪你来暗夜逍遥快活？”

蒋多多笑嘻嘻地缩了缩脖子：“姐，这不是你比较厉害嘛。我头一次来混W市的场子，怕一不小心得罪人，被人打。”

“没用的东西。”

“对对对，姐说得对，我是挺没用的。”

蒋多多面上乐呵呵地陪笑，心里却在嘀咕，他再没用，也用不着拉堂姐做垫背的。还不是因为家里的老人，拿他的信用卡威胁他，如果他不把蒋多情骗进暗夜，那他往后两年只能喝西北风。为了钱，他只能妥协。反正不管他们想干什么，以蒋多情的本事，都不带怕的。两人穿过奢靡而昏暗的大厅，顺着一条狭长的走廊，一路往里面走。看着这条黑的仿佛没有终点的走到，蒋多情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她急忙喊住越走越急的蒋多多：“喂，到底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

“蒋多多，你朋友什么来路？”

“呃……”他知道个屁。蒋家到底安排蒋多情来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他一无所知，倒不是他不想问，是他问了没人回答。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地，到底想要干嘛？蒋多多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问题，一边忙着左顾右盼，一抬头，他看见888号包厢，就在走廊的尽头。“到了，到了。”

蒋多情笑眯眯地推开门，“姐，就是这里。”

“哦。”

包厢内，漆黑一片。暗夜之所以叫暗夜，就是因为里面的某些事某些人见不得光，所以店里的灯大部分都是黑红蓝的色调。这些灯除了晃眼，没有屁用。但是，888号包厢里连一点光亮都没有。“蒋多多，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错了吗？”

蒋多多低头，从裤子兜里摸出手机，打算查一查短信，还没等他解锁手机，包厢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紫红色的灯。灯下的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脸上布满褶皱，眼神浑浊的老头子，他双手撑在嵌满宝石的名贵手杖，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多情。“蒋小姐，蒋少年？”

蒋多情皱起了眉毛：“你是谁？”

“免贵姓章。”

“章？”

蒋多多眼睛一亮，“您该不是就是那位章九爷吧？”

老头子微微一笑：“蒋少爷知道鄙人？”

“章九爷自谦了，混娱乐行业的，谁不知道章九爷您的名号？！我听说，您公司拍得两部剧才拿了两座国际大奖？”

“好说。”

章九爷和蒋多多闲扯的时候，蒋多情眉毛间的川字纹皱得更紧了，她稍稍偏过头：“蒋多多，这就是你朋友？”

是不是老了点？“呃……”蒋多多干笑，他怎么可能认识章九爷？连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该不会真得走错了包厢吧？他记得，前两天家里人才说过，章九爷这个人最是清高，蒋家怎么讨好都没用。想到这里，蒋多多打算和人道个歉，撤了。但，他没说话，章九爷却说：“蒋少爷，是鄙人来早了，你的几个小朋友还在路上，你可能要等一等他们。”

“诶？”

他们今天要见得人真是章九爷？蒋多多晃神的时候，蒋多情已经拽着他走进了包厢。她从来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既然对方说他们没走错，那她和蒋多多就坐着等一会儿。她刚坐下，角落里走出一个人，他送上来两杯饮料。“蒋小姐，蒋少爷，请用。”

蒋多多正在看手机，他妈发给他的信息，的确是暗夜的888号包厢。可，怎么会是章九爷？真没弄错吗？“姐，你坐会儿，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里了？”

“嗯。”

蒋多多朝章九爷晃了晃手机：“章九爷，我去走廊打个电话。”

“去吧。”

蒋多多出去的时候，包厢门是开着的，但等他走到走廊，包厢门却被人关上了。他没细想，直接拨了家里人的电话。“喂，妈，我们今天要见的人是章九爷吗？”

“你们见到了？”

“见是见到了，但——”“多多，你可以走了。”

“哈？”

电话里，蒋家当家主母的声音异乎寻常地冰冷：“多多，你爸给你新买了一辆玛莎拉蒂，这会儿车子就在港口，你还不去看看？”

“看！”

蒋多多登时什么都忘了，他一边乐呵呵地冲出暗夜，一边手舞足蹈地说，“谢谢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