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曦末又一次被自己的惨叫声惊醒。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要翻个身继续睡，却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她慌忙起身，拉开窗帘。尼斯湾教堂的方向，火光熊熊。曦末冲出房门，看见顾暮初衣衫齐整地站在走廊。“是3K党吗？”

顾暮初点点头：“嗯，应该是。”

曦末皱着眉头，打算跑出去看看，但却被顾暮初拉住手。“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帮忙。”

“尼斯湾这么多人，不需要你去。”

曦末挥开他的手，不客气地说：“顾先生，卷卷还能好好地回到顾家，你应该感谢教堂，是西蒙和教堂里的神父帮忙照顾他，教他读书写字。”

说完，曦末冲下了楼。顾暮初无奈，只能认命地追上去。教堂的火真得很大，住在里面的神父不知道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所以很多人还没有逃出来。教堂附近的消防栓至少有一半被人为破坏了，镇上的人没办法，就结成长龙，靠人力递送水。曦末冲进长龙，帮忙一起送水。但这些水刚浇进大火就被烧干了，根本没有半点作用。顾暮初走到曦末身边：“夏曦末，够了。”

曦末没有睬他，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后面的人递过来的那盆水。递了十几轮后，曦末的脸就开始发白，顾暮初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混乱，他气得冲上去把人横抱到离火光稍远的大树下。“夏曦末，你刚刚脱险，身体还很虚弱，你再这么闹下去，火可能还没灭，你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曦末依旧没有说话，她挥开他，只想回到长龙里。“夏曦末，他们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是死是活轮得到你这么着急吗？”

曦末回头，眼神冰冷：“顾暮初，别人见死不救，我不会觉得奇怪，但不该是你，因为你就是因为有人非要救你，才能活到现在！”

“……”顾暮初怔住，而曦末就在他怔楞的片刻，回到了长龙里。夏曦末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知道他曾经被人救过？诧异的顾暮初很快想明白，江笑涵曾经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当然知道，江笑涵曾经救过他的命。顾暮初抬头，目光落在被火光烧得脸色通红的夏曦末。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即便很多人告诉他，也许她不是，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认知可能是错的。顾暮初长叹一口气，摸出手机。电话另一头的顾攸宁飞快接起电话：“爸，我发誓，我真得不知道小初人在哪里，如果我骗了你，天打雷劈！”

“咳。”

顾暮初轻咳一声，“四叔，是我。”

“小初？！”

顾攸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初，你吓死四叔了，我以为又是老爷子的电话……”“四叔，帮我个忙。”

“你说。”

“尼斯湾教堂发生大火，但3K党把消防栓都破坏了，导致火势没办法控制，麻烦四叔想想办法，叫个消防队过来灭火。”

“等我一分钟，你别挂电话。”

顾攸宁一连打了三通电话，然后他告诉顾暮初：“最近的消防队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尼斯湾。”

“多谢四叔。”

“小初，你还在尼斯湾？”

“嗯。”

“怎么没回去？”

“夏曦末不肯走。”

曦末的事情，顾攸宁已经从巨鲨那里听说了，巨鲨还求他，让他帮忙替山微说几句好话，免得将来顾暮初找山微麻烦。本来他还以为巨鲨有点大惊小怪，但前几天顾暮初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尽快找出曦末的去向。等他发现曦末是被3K党绑了，打算找人帮顾暮初去救人时，他的人还没到地方，就告诉他，3K党的据点被一个人给端了。顾攸宁都不用问这个人是谁，就知道肯定是他家小初。但他家小初能为曦末做到这种程度，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小初，你来B国，是来找小末地吧？”

“嗯。”

还真是！“小末不肯回去，又是因为什么？”

“……”顾暮初久久没有回答，久到顾攸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夏曦末说，她不爱我了。”

“——”顾攸宁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但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压低嗓音轻问：“小初，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强求的人，要不然当初江笑涵被迫离开，你就会去追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说完，顾暮初恼羞成怒地挂上电话。“哈哈哈……”顾攸宁抱着肚子，乐得直打滚。他欣慰啊，欣慰他家小初铁树开花，终于知道为一个人不顾一切了。但没等他笑够，电话又响了，顾攸宁看着来电显示，转笑为哭。“喂，爸，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小初人在哪里，我要是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咳。”

顾老爷子冷笑，“顾攸宁，以你的本事，就算现在不知道，也能很快弄清楚，问题在于，你想不想！”

“……”顾攸宁无言以对。“小宁。”

顾老爷子突然软下口气，“顾氏出大事了，景青顶不住，顾家没有人能顶住，如果暮初再不回来，顾氏就要完了。”

顾攸宁沉默。他姓顾，但他和顾景澄他们不同，他不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儿子，他只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私生子。所以很多年来，老爷子连喊他全名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亲昵地喊他“小宁”了。显然，这一次，顾氏是真的碰上了大麻烦。“爸，您别急，顾氏没那么脆弱。”

“呵……”顾老爷子苦笑，“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总之，你和暮初说一声，你告诉他，如果他还想要顾氏，就快点回来，不然就晚了。”

说完，老爷子就挂断了电话。顾攸宁彻底睡不着觉了，鉴于老爷子习惯唬人的秉性，他并没有立刻相信他，所以他决定先调查一番。天快亮时，顾攸宁看着一桌子的资料，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顾氏是真的出了大纰漏，但搞得顾氏血雨腥风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老爷子心心念念的亲孙子，顾暮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