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十一点，尼斯湾突然下起暴雨。顾暮初在暴雨中疾行。夏曦末说，她不想和他共度余生，除非他囚禁她。顾暮初抹了一把蒙住脸的雨水，眼神迅速转为阴骘。如果说，这是唯一让她留在他身边的办法，他不介意这么做。他看着二层洋楼的方向，果决地迈开脚步。“顾先生，等一等。”

暴雨中，一个露西撑着粉色的大伞朝他冲过来，“那个，您之前说认识肖恩，是真得吗？”

“嗯。”

“那您能给我写一封推荐信吗，我想让他看一看安的设计稿？”

顾暮初不耐烦地质问：“露西夫人，夏曦末是救过你的命，还是拯救过你的店？”

露西扬起充满不解的胖脸：“顾先生，您在说什么？”

“如果夏曦末没有救过你的命，也没有拯救过你的店，那么你为什么要对她的设计稿这么拼命？”

露西沉下脸：“顾先生，我以为你是安的朋友。”

“我不是她的朋友！”

他是她的丈夫！“显然你不是。”

露西变得很生气，“顾先生，你一定是个很可怜的人，所以你才会要求别人先对你好，你才肯对别人好。”

顾暮初被说蒙了，他横着眼睛怒问：“你说什么？！”

露西仿佛没有察觉顾暮初的愤怒，她抬起头，直白地说着：“顾先生，安没有救过我，也没有帮过我，但我还是很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脾性很好，又很有才华的姑娘。我想让世界看见她的才华，无关于她为我做过什么，而是因为我很喜欢她，所以自发地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因为喜欢，就可以不求回报吗？“露西夫人，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来夏曦末真得功成名就，成了很了不起的设计师，却不愿意和别人提及你，你该有所失望和难受？”

“哈。”

露西被顾暮初气笑了，“顾先生，你比可怜更可怜，像你这样事事计较的人，是永远不配得到真爱的！”

说完，露西愤然转身：“我就不该指望你这样的人肯帮我，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去巴黎，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识货的人？！”

“站住。”

一眨眼，顾暮初就拦到露西前面，她惊愕地瞪着眼前这个犹如鬼魅的东方男人，心里隐隐生出后知后觉的惧怕。“你想干嘛？”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露西觉得顾暮初就是一个疯子，简直和那个3K党的疯女人一样，她小心地观望着街道，发现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如果夏曦末以后忘了你为她做的一切，你会不会失望和难过？”

“我当然会难过！”

她又不是圣人。顾暮初点点头，这就对了，人都是自私狭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私地为另一个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连他的天使女孩都变得面目可憎了，何况是别人？就像夏曦末，他已经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爱情，她却又向他奢求其他的，如果他答应了，那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她就会变得索求无度？他凭什么纵着她？！顾暮初抬起头，决定立刻把夏曦末绑回A市。“顾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难过，不是因为安不记得我为她付出过的努力，我难过，是因为她会忘了我。”

“什么？”

暴雨里，心有畏惧的露西努力扬起头，带着顾暮初不理解的释然说道：“上帝说过，能够遇到一个让我们发自内心觉得欢喜的人，是一种额外的幸运。如果我们希望这个人永远不会走出自己的生命，要做地不是用道德或者恩情甚至暴力去困住她，我们要做地是用爱让她不舍和留恋。我喜欢安，是因为她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好姑娘，所以，我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变成顾先生说的那个样子。即便她会，我只是觉得难过，却不会感到失望或者憎恨，因为我已倾尽所有，我这一生再无遗憾。”

这个胖女人说得是她对夏曦末的感情吗？她说得或许是一段早已经过去的感情，在那段感情里，一个她倾心爱过的人离开了，但她依然对相遇过心怀感激。顾暮初愣愣地看着露西，他好像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天使女孩的重影，他眨了眨眼，又觉得她有一点像夏曦末。露西举着伞，在顾暮初怔楞的时候，提着微湿的裙摆，急急地往前跑，她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一分钟后，她跑回到顾暮初面前，然后把伞塞进他手里：“虽然你不肯帮我让我很不高兴，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而憎恨你。”

露西再次跑进雨里，她狂奔的背影，在暴雨中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滑稽。顾暮初突然大声说：“我会给肖恩打电话。”

露西扭头，开心地说：“顾先生，原来你是个好人。”

“……”顾暮初撑着粉色的伞，缓缓走到二层小洋楼外，昏黄的烛火，把客厅里忙碌的夏曦末的身影映得一清二楚。爱，应该是不求回报地吗？他忽然想起，和他结婚三年的夏曦末，说是为了夏家嫁给他的夏曦末，似乎从来没有开口要他帮夏家。他会帮夏家，更多地是因为夏曦末对他很好，他吃了她煲的汤，觉得应该有所回报，于是送给夏家一笔生意。她把人间乐府安利给圈子里的人，他觉得有所亏欠，于是给夏家投资了几千万。他为夏家做过很多事，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但其实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她真正想要地是什么？丢完垃圾的小鱼，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歌声，快乐地往小楼走。然后，她看见一个撑着粉色雨伞的男人站在大雨里。靠，哪里来的娘娘腔，居然撑粉色的伞？“周小鱼，夏曦末为什么不肯回A市？”

“顾总，怎么是您？！”

“……”小鱼又想骂人了，她实在不明白，英俊多金的顾大总裁脑子都装得是个什么鬼？他竟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周小鱼，你说如果我把夏曦末绑回A市，会怎么样？”

“——”小鱼立刻如临大敌，“顾暮初，你能不能别丧心病狂！曦末她没做错什么，她就是爱上了你而已，但她已经为自己的这份愚蠢的爱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顾暮初的脸又黑了。“顾大总裁，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点爱她的话，不，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的话，求你放过她。”

“……”这，是不是也是夏曦末的心声？顾暮初抬头，隔着雨帘，看洋楼里的夏曦末。他终于知道自己爱上了她，也终于想要好好地去爱她，她却再也不愿意给他爱她的机会了吗？顾暮初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地上，他高傲地转过身，对周小鱼说：“告诉她，就说我走了，以后都不会来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