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顾氏会议室。一个小时之前，顾氏的股东经过新一轮的投票，全票通过撤掉顾景青的执行总裁的决议，全票通过顾暮初重新成为顾氏新执行总裁的决议。结果一出，李大牛带头，飞快鼓掌。“让我们热烈欢迎顾总重掌顾氏！”

会议室响起一阵热烈到极点的掌声，但应该在掌声中走到主位的顾暮初，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目光惊慌地看着顾老爷子，老爷子捂住刚刚做过搭桥手术的心脏，转头问苏宇川：“顾暮初人呢？”

“……”苏宇川摇摇头，“董事长，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不是他的私人特助吗？”

呃……他其实是知道的，因为老板走得时候，点过他的肩膀，告诉他他走了。可他知道，却不敢说知道啊。“不然我去找找？”

“赶紧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

苏宇川急急忙忙冲出办公室，然后一路小跑地狂奔出顾氏，在他跑过两个街角后，看到豪奢的科尼塞克静静地停在路边。苏宇川刚拉开驾驶座的门，顾暮初就不耐烦地问：“怎么这么慢？”

“顾总，您如果嫌我慢，刚才就该让我一起走。”

“那多没意思。”

“……”苏宇川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要是换做以前，他多少会损老板一句恶趣味，可现在，在他目睹了老板这半个月的疯癫行径后，他不敢了。他非常确定，如果他说了，明天的现在，自己可能被埋在西伯利亚的寒冰里。“顾总，您要去哪里？”

“暗夜。”

又去暗夜？苏宇川悄悄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座的老板，他的黑眼圈浓重，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顾总，不然我送您回家？”

“回去干什么？”

“您可以睡一觉。”

顾暮初掐了掐眉心：“睡不着。”

从尼斯湾回来后，他似乎患上了失眠症，他只有在过度饮酒的情况下，才能勉强睡着一会儿，但酒气一淡，他又醒了。“不然，您回去陪陪小顾总？”

“他去冬令营了，不在家。”

顾暮初暴躁地回答，“苏特助，你再不开车，就给我滚！”

“……”老天，半月前老板去尼斯湾见夫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去得时候好好地，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惨样？他惨他的，没关系，可他干嘛要让别人也陪他一起惨？苏宇川默默叹了一口，然后发动车子，准备去暗夜，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叮铃铃——”“喂？”

电话里，欧阳国际医院骨科的李医生疯狂惨叫：“苏特助，顾总在不在？麻烦您让顾总听一下电话。”

“……”苏宇川也想惨叫，他瞥着后视镜里老板因为过度疲惫而发黑的脸，实在不敢把电话递给他。“李医生，到底怎么了？”

“江小姐不知道怎么跑去了天台，她说如果顾总不出现，她就跳下去！”

“啊？”

不是吧……苏宇川捂住手机，弱弱转身：“顾总，李医生说，江小姐人在天台，又想死。”

顾暮初抬起头，眼神淡淡地落在苏宇川身上，然后，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浅笑。“让她跳。”

“……”幸亏他捂着手机，不然让李医生听见，还怎么收场？“顾总，不好吧？”

“那你去救。”

“呵，呵，呵。”

他救，他怎么救？不过别说老板受不了，他也觉得江笑涵有点变态，老板是悔婚了，但事后老板已经表示愿意弥补，并且承诺可以补办婚礼，是江家嫌弃老板被顾氏踢出局，所以不肯了。可现在江笑涵又赖上老板，只要老板不去医院，她就闹一出想要自杀的变态戏码，次数闹多了，谁不烦她？苏宇川轻叹一口气，对李医生说：“李医生，顾总正在开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不然你先报警？”

“诶，我——”顾暮初却突然说：“苏特助，去医院。”

“啊？”

不管老板为什么改了主意，但他的这个决定，让电话这头的苏宇川和那头的李医生纷纷松下一口气。二十分后，科尼塞克停在住院部大楼下，苏宇川打开车门，请顾暮初出来。顾暮初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你急什么？”

“……”人命关天，他不应该急一急吗？但看着老板深幽到看不出喜怒的脸色，苏宇川聪明地闭紧嘴巴。“给我点一支烟？”

“……”三天前，老板因为烟酒过量引发急性胃炎，被送到市里医院抢救，袁院长吓得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务必禁止老板找死。“顾总，袁院长说了，您不能抽烟。”

“要么点烟，要么滚。”

“……”苏宇川无奈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烟，然后熟练地点烟。烟雾缭绕中，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顾暮初才懒懒地走下车，然后慢慢悠悠地往住院部的天台走。天台上，江瑞昊的太太陈青莲一看见顾暮初，就急急忙忙对靠在栏杆上的江笑涵说：“你看，我就说暮初一定会来看你的。”

江笑涵抿着嘴，抬头看顾暮初。前一个星期，他每天都会来医院，但每次只是路过她的病房，站在门外冷冷地说一句，好好吃药。上周末，李医生告诉她，她可以出院了，但她还不想出院，所以就赖在医院，可顾暮初却再也没有来过医院。陈青莲大喊：“笑涵，赶紧过来，听见没？”

江笑涵看着顾暮初：“暮初，我动不了，你过来抱我下来，好吗？”

“……”陈青莲看顾暮初不说话，心里大骂江笑涵不知道轻重，但她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刺激她，于是就笑着劝：“笑涵，别闹暮初，他前两天才累得被送进医院，现在身上哪里有什么力气？他都这么累了，听到你想见他，还是赶到医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满足？呵。一个月，如果不是她听从顾景澄的建议，站到华宇科技的楼上，假装自己被顾暮初伤透了心，要从上面跳下来，他可能回到她的身边吗？照顾景澄的意思，是让她做做样子，但她太了解顾暮初，如果她演得不够真，是绝对不可能骗得过他的。所以，她在华宇科技最危险的那根栏杆上，站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顾景澄告诉她，顾暮初已经坐上飞机，她才准备听从警察的规劝，离开露台。但她站得太久了，手脚都被冷风吹得僵硬了，结果她刚一动，脚下就打滑，她竟然从露台摔了出去！幸好她足够幸运，摔进了中间楼层的一个阳台，而那个阳台上铺着一层挡阳膜。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被玻璃碎片扎得满身都是，并且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至少要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初。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当然要得到足够多的利益。“好啦，既然暮初来了，那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说着，陈青莲快步冲到江笑涵身边，把她扶到了顾暮初身边，“暮初，一会儿给笑涵办完出院手续，你们就一起到陈家来吃饭，老爷子特意让人烧了很多菜。”

顾暮初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陈青莲很不喜欢他的无礼，但没办法，顾氏已经知道了一山重工的事，江家现在就盼着顾暮初能和江笑涵重修旧好，然后赶紧把这个事情抹掉。她把笑涵的手放到顾暮初的手里，然后笑着摆了摆手：“那就一会儿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