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末不敢问。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当初明知道顾暮初不会要她的孩子，却还是非要生下卷卷，然后带着他，在异国他乡受苦。可卷卷是个小天使，他从来不嫌弃她，还帮着她一起骂顾暮初无情。现在，她又以为了他好的名义，把他丢给了顾暮初，她明明比谁都更清楚，卷卷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放心，儿子不知道你去过B国。”
“他不知道？”
顾暮初淡淡一笑，他松开方向盘上的一只手，然后勾住曦末的手：“儿子那个执拗的脾气和你一模一样，如果让他知道妈咪抛弃过他，他还不得哭断长城？”
曦末气得抽回手。什么叫儿子的脾气随她？明明儿子从长相到脾气都和他一模一样！顾暮初看曦末又气红了脸，一边觉得无奈一边又觉得好笑：“在你不告而别之前，我先把儿子送去参加冬令营了。”
“他才几岁，你就让他去参加冬令营？!”“你都不要他了，你管我送他去干嘛？”
“……”她干嘛非要和他吵？！曦末闭上眼睛，决定再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顾暮初委屈地眨眨眼，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那个，其实江笑涵并不想死，她在电视上看到我们要复婚，所以用跳楼自杀来威胁我回去。”
“她挺了解你，知道你舍不得她死。”
这回轮到顾暮初被气得脸色泛红。“夏曦末，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吗？”
“呵，不能。”
曦末冷笑，撇开了头。她承认，现在的自己幼稚地可笑，她知道一边嘴上说着不在乎，一边又像只刺猬更可笑，可谁叫她就是气呢！“夏曦末，我没有舍不得江笑涵。”
“天知道。”
青筋在顾暮初的手背上跳舞，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全耗在了曦末一个人的身上，但显然，还是不够用。“我回来，是因为——”这会儿车子已经开进市立医院，他顺势就踩了刹车，结果曦末在他踩刹车的瞬间就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不等等车子完全停下，她就打开门。顾暮初简直惊呆了，他双眼喷火地瞪着曦末：“夏曦末，你不要命了吗？车子还没停稳！”
“再见，顾总。”
“……”顾暮初解开安全带，打算跟下车，但曦末冷冷回头：“顾总，你要敢跟着我进病房，你信不信我敢学江小姐，也给你演一场跳楼的戏？”
“夏——”可惜，曦末根本不搭理被怒火烧得快焦成黑炭的顾暮初，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住院部的大楼。“……”看着曦末消失的背影，顾暮初到底没有下车，他给周小鱼发了一条微信，“夏曦末回病房了吗？”
十分钟后，他收到回复。“回了，顾总。”
“好好照顾她，再看丢人，别指望我付你一分钱。”
“……好的，顾总。”
顾暮初深深地望了病房一眼，然后驱车离开。车子开到半路，手机响了。“喂？”
电话另一头，顾老爷子气若游丝地说：“是我。”
“有事？”
“立刻滚到医院来。”
“行。”
半个小时后，顾暮初优哉游哉地晃进老爷子的病房，等得焦急的老爷子一看见他无所谓的态度，差点又要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等莫管家劝，他自己先冷静了。“老莫，你先出去。”
“是，董事长。”
莫管家带上门的时候，顾暮初已经坐到病房内侧的沙发上。“什么事？”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顾暮初一眼。潘家的没落，秋玲的自杀，以及因为顾暮初发疯就把他丢去兰花小镇四年，这些事都让顾老爷子对顾暮初感到愧疚。所以后来把人接回来顾家，他一直想要好好补偿他。哪怕他知道，顾暮初很可能在羽翼丰满后，变成一只复仇的白眼狼，会生吞了顾家，他还是力排众议，培养他，给他彻底掌握顾氏的机会。因为他始终心怀侥幸，觉得身上流着顾家血液的他，终归不会对自家人伸出獠牙。但，他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顾老爷子闭了闭眼睛，把眼底不该有的温情和不忍全部隐去。“顾暮初，我问你，顾氏和欧阳集团的合作告吹，和你有关系吗？”
“有。”
果然有。老爷子的手，握紧了。“那么，蒋多情的事被曝光，和你有关系吗？”
“有。”
顾老爷子低下头，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再次抬起头：“最后一个问题，顾景青的那份股份抵押合同，和你有关系吗？”
“有。”
顾老爷子笑了，但这笑，却比哭更难看。“就因为他找人绑架卷卷？”
“不。”
顾暮初摇头，“顾景青本来就是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小人，他会绑架卷卷，我生气，但不至于气到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因为他把你踢出了顾氏？”
“也不是。”
顾老爷子扬高声音，愤怒地质问：“那TM的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我亲爱的爷爷。”
“我……？”
“对。”
顾暮初半抬起脸，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但表情冷峻的老人，“二伯为了顾氏恨不能弄死卷卷，小姑为了帮蒋家不管顾家死活，我一点不意外。我意外地是，口口声声说最在意延续香火的爷爷你，却在得知顾景青绑架卷卷后，不想着惩戒他，反而帮他防着被我报复，才是让我狠下心的最大理由。”
“顾暮初，我说过了，我已经训过景青，我也告诉过你，我之所以没有严惩景青，是因为卷卷平安，是——”“不对。”
顾暮初打断老爷子，“你没有严惩顾景青，是因为在你心里，卷卷不够重要，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顾氏一门之所以全是利益至上，是因为你教得太好？”
顾老爷子被问得双手颤抖，他忽然想起发妻临死前最后问他：阿灿，在你心里，最重要地是不是永远都只有顾氏？老爷子再次闭了闭眼。他固然是冷血而冷情得，但对于一个执掌数万人生死的大企业家，多情，滥情，同情更多时候，只是负累。“暮初，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顾氏，你还想要吗？”
“想啊。”
顾老爷子稍稍勾起唇角，他是冷血而冷情的，但他最看重的孙子顾暮初，不也一样是冷血而无情地吗？“我听说笑涵那丫头为了你跳楼了？”
“恩。”
“你既然肯为了笑涵那丫头撇下小末赶回A市，那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笑涵的，既然这样，我会重新挑一个良辰吉日，为你们举办婚礼。等你和江笑涵结了婚，我会立刻召开董事会，宣布把名下的百分之四十的顾氏股份全部转到你的名下，让你成为顾氏的真真正正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