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五十分，大众车停在人间乐府的马路对面，曦末看着人间乐府门口看不到尽头的长队伍，不解地问：“今天人间乐府是有活动吗？怎么这么多人？”

“……”没有人回答她。小鱼在她说出那句话以后，就一直沉默着，而开车的苏宇川也陪着一起沉默，此刻大众车里的气氛，异乎寻常的凝重。曦末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车门。门被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前座的苏宇川，他急忙回过头：“夫人，我陪您进去。”

“苏特助，感情的事经不起模棱两可，心甘情愿的等待不一定能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所以，和小鱼好好谈谈吧。”

苏宇川的身体僵住，然后悄悄地看了小鱼一眼。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喜欢小鱼，喜欢到明知道她看不上他，却怎么都不肯死心。可不死心就能如愿了吗？夫人当初对老板那么好，她还为老板生下了小顾总，可到最后，老板还是要为了顾氏舍弃夫人。说来说去，钱还是比情重要。“夫人，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曦末勾起唇角：“苏特助，我已经很习惯一个人了。”

当人行道的红灯变绿时，曦末正要穿过马路，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独属于豪车的油门轰鸣声。她不由地转过头，那些排在人间乐府前等费列罗的人，也都转过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很快，一辆亮黄色的法拉利冲了过来，车子开得很快，又在接近人间乐府时骤然减速，然后，车刚刚好，停在人间乐府的正门口。服务员从台阶上快速冲下来，恭敬地打开法拉利的后座，身穿紫罗兰礼服裙的江笑涵，仪态万千地走下车。“是江小姐——”人群发出激动的尖叫声。他们一边拿起手机疯狂拍照，一边叽叽喳喳地说：“所以今晚上顾总要等的人，真的是江小姐！”

江笑涵伸手，风情万种地撩起耳鬓的头发：“各位晚上好~”叫喊声像是潮水一样，急速向四周扩散，人行道上的曦末立刻停下脚步。她还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必须在人群发现她之前，离开这里。但，还没等她转过身，已经现有人看见了她，他们在看见她的同时，把手机对上了她。“看，夏小姐也来了！”

刚刚还是注目焦点的江笑涵沉下了嘴角，她转过身，隔着人们炯炯有神的窥探，遥遥和她相望。今晚的夏曦末，穿着高级定制的流光裙，江笑涵一眼就认出，这是巴黎之星肖恩最新的设计作品。一丝不详的预感浮上她的心头。曦末回头，她身后的路，被堵住了，她和江笑涵就像是汪洋大海中仅有的两艘船，将要因为流动的潮水，避无可避地撞到一起。江笑涵轻抬下巴，高傲地说：“夏曦末，你也来了。”

曦末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耳边人们正在高谈阔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中，她判断出江笑涵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应该和自己截然不同。曦末转头，看向人间乐府。今夜的人间乐府大概是这条街上最闪亮的地方，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看见大厅里的几十盏水晶灯全部亮起，灯光照亮了维也纳交响乐团乐手脸上的笑脸，也照亮了铺满大厅的，数不尽的完美满天星。当人间乐府的大门被打开时，浓情蜜意的交响乐从门里渗出，流泻进站在大街上的所有人的耳朵里。身穿白色燕尾服的顾暮初捏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静静地站在大门下，他抬着头，目光缱绻地落在马路中央。江笑涵率先转过头，她的眼睛在落到顾暮初手里的红玫瑰时，愉悦地弯起，她提着裙摆，冲向了他。“暮初~”曦末没有动。这一刻，所有白天发生过的事，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什么顾暮初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她今晚出来的事，为什么他会送来衣服和鞋子？他知道，她会来人间乐府。可他让她来，又是为了什么？小鱼骂了顾暮初大半天，话里话外都在说顾暮初不值得她去爱，也就说，她知道江笑涵也会来。结合刚才人群的叫喊声，她已经大致猜出，今晚上她和江笑涵，是顾暮初的两个选择。想到这里，她转过了身。七年前，或者更久之前，一直到三年前他们离婚，她都希望顾暮初能在她和江笑涵之间选择她。但现在，她不想了。这一生，为了得到顾暮初的爱，她舍弃掉太多的东西，亲情，朋友，事业，以及生而为人的尊严。她后悔了。所以，她不想再做他的一个选择，即便她知道，这一次，他会选择她。人间乐府门前，顾暮初看到曦末转过了身，眼神里先是露出了不敢置信，随即又变成惊慌失措。“夏曦末，你站住——”曦末没有站住。不管今夜的顾暮初在搞什么，也不管顾景澄诓她来的目的是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曦末大步向前，她要离开这里。“夏曦末，你站住。”

顾暮初拉住曦末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为什么不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夜，我做了多少准备？那个交响乐团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你曾经说过，想和我一起去维也纳，听他们演奏；那些满天星，是我包机空运来的，全是你最喜欢的完美满天星；还有——”“顾暮初。”

曦末打断了顾暮初迫不及待地显摆，“所以你准备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唉……”顾暮初低低地叹息，眷恋的眼神，无奈地落在让他觉得惊艳的她的脸上。“我知道你是一只不肯听话的小野猫，但我不知道，哪怕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你也不肯听话。我所准备的那一切，只要你肯走进人间乐府，就能拥有它们，可你偏偏要站在什么都没有的马路上吹冷风。”

“顾暮初，你再不说目的，我就走了。”

顾暮初越发无奈地勾起嘴角。他一边遗憾自己的静心准备没有派上用场，一边拉着曦末的手，单膝跪地，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钻戒：“肖恩为你设计的，喜欢吗？”

小小的钻石，在如鲜花状的戒托上，熠熠生辉。“我觉得这颗钻石太小了，可肖恩说，它不是一颗钻石，而是我爱你的心，虽然小，却足够亮。”

是很亮，也很美。顾暮初抬起头，深情款款地问：“夏曦末，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愿意收下它吗？”

人群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落在她和顾暮初的身上。“暮初，你疯了吗？”

人间乐府门前，看着顾暮初单膝跪地，当众向夏曦末求婚的江笑涵捧着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