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春松口了，顾暮初也就不着急离开会客厅，他重新坐回西侧的沙发，端起已经冷透的茶，抿了一口。放久了，其实也还是能喝喝的。夏老太太不服气，她转头对夏迎春说：“设计稿拿来我看看。”

“好。”

夏老太太没看到稿子前，做好了挑刺的准备，她才不相信曦末真有多大的设计天赋，但真看到稿子，她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口，怎么都吐不出来。她自己不会设计，但作为夏氏辉煌时期的总裁夫人，她有超乎寻常的鉴赏力，对着这几张极具设计感的稿子，她没法昧着良心说曦末设计的东西不行。不过，就因为曦末设计的东西很不错，夏老太太的火气又冒上来了。“夏迎春，你这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老太太气愤地把手机砸到桌上：“她有设计天分，有审美能力，为什么这些事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但凡她向家里表露过一次，我就算对她再有偏见，也不可能浪费她的设计天赋，怎么都要培养她的！可家里有谁知道她会设计？”

“我……”夏迎春想说自己不知道，但一些旧事闪过她的脑海。“妈，这个事不能怪她。”

“怎么不怪她？”

“小末小时候当着我的面画过东西，她说她爸夸她有天分，还说让她将来当设计师，但我因为和她爸有矛盾，所以不仅没好好看过她画的东西，还把她画的稿子全撕了。”

“你还真是——”夏老太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顾暮初，就怕他听到这番话又乱发脾气。但还好，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起码没失控。“暮初，夏家真没不给小末机会的意思，而是家里根本没人知道她会设计，如果知道，怎么都不可能——”“我知道。”

夏家某些地方和江家如出一辙，如果他们早知道曦末会设计，那么怎么都会让她进入夏氏，为夏家卖一辈子的命。“那个，小末的设计能力，我认可。”

夏老太太说，“我可以让她进夏氏的设计部，但做主管，我觉得不合适。”

顾暮初没说话，端着茶杯，好像一心一意在喝茶。夏老太太对顾暮初的态度没底，示意迎春帮她说下去。“暮初，我觉得妈说得有道理，小末——”“有什么道理？”

顾暮初不客气地把茶杯丢到桌上，“夏老夫人，夏总，你们以为我是在和你们商量吗？还你可以接受？谁给你的底气和我这么说话的？”

“你——”夏老太太摸着被气得上下大幅度起伏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瞪着实际上是自己孙女婿的顾暮初。他居然敢这么和她说话？！但是顾暮初丝毫不在意夏老太太气不气，或者有多气。“我没去过夏氏的设计部，但看你们夏家人的作风，夏氏的设计部养着一群什么样的蛀虫，我大概猜得到。我让曦末进夏氏，不是让她进去受委屈得，她要么不去，要去必须是负责人，不然，就算她肯委屈自己，我也不会让她去！”

“……”会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就在气氛最凝滞的时候，夏迎冬勾着曦末，若无其事地推开了紧闭的门。“我们回来了。”

她笑着说。但会客厅里的人来不及对她的话做出反应，他们还各自绷着脸。“妈~”夏迎冬松开曦末，笑着走到夏老太太身边，“我觉得暮初的要求没什么问题，小末是大姐的女儿，大姐又是总裁，她去了设计部当然应该做负责人。”

“我——”“我不去。”

曦末在夏老太太说话之前先做了回答。“……”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夏老太太一听，再一次火冒三丈，她瞪着曦末：“你为什么不去？夏氏怎么你了？”

“没有。”

曦末一边干巴巴地回答，一边冲到顾暮初身边，揪住他隔壁上的一块细肉，咬牙切齿地说，“跟我出来。”

“哦。”

两个人很快离开会议室，走到夏家绿荫茂密的庭院。“老婆，怎么了？”

“我说要进夏氏了吗？”

“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你想去，所以——”“所以个屁！”

曦末吼断对方的嬉皮笑脸，“顾暮初，我以为你只是不明白夫妻之间需要坦诚相待，结果你连夫妻之间有事应该先商量也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商量。”

顾暮初笑着说，“老婆，你想进夏氏吗？”

“……”一股无力感袭上曦末心头。“顾暮初，不早了，你可以回家了。”

“我——”“赶紧回去，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多少让你很不爽的话。”

顾暮初长叹一口气，再次举手投降：“好，我先回去，但去夏氏的事，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行吗？”

“我不想去。”

“老婆，你不介意你和我怄气，而且不管你怎么和我怄气，我都不会生气，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怄气，做出将来会让你后悔的事。”

夜色下，顾暮初的目光温柔地像是天上的那一轮月光。“夏氏存在什么问题，你比夏家人都清楚，要救夏氏，不是我往里面投一个亿或者十个亿的问题。本来，作为你的老公，我不介意为了你多为夏氏费一点心，亲自坐镇，把夏氏内部的所有问题一次性清除。可你知道，久生拿下了新城开发案，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变得非常忙碌，别说顾及夏氏，可能连你都要被我冷落。”

这番话像是一盆水，浇灭了曦末心里大半的怒火。“我又不是菟丝花，非要你时时刻刻关注。”

“你当然不是。”

顾暮初无奈莞尔，“如果可以，我是真巴不得你是，最好能时时刻刻地缠着我。”

“……”对方的情话，让曦末的脸不由自主地变红，她梗着脖子说道，“说完了就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此刻的顾暮初恨不能立刻上网求助，老婆哄不好，该怎么破？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的老婆容易哄，他可能也不会这么喜欢。“总之，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你能在我没多少空陪你的时候，去做些你真正喜欢，想做的事情。”

“我会好好想的。”

“那……”顾暮初眨眨眼，不舍地盯紧老婆，就希望盯到她改变主意说要他留下来陪她，但，曦末非常决绝地说：“你走吧。”

“好，我走了，你晚上不要太想我哦。”

曦末恼羞成怒地怼：“谁会想你？！”

“哈哈哈……”顾暮初勾起嘴角，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挥挥手，潇洒转身，留下曦末，久久站在夜色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小末。”

曦末回头，看见了夏迎春。“妈？”

“妈累了，你扶我回房间，好吗？”

“好。”

母女俩沉默地穿过客厅，走上楼梯。上楼的时候，曦末特意转头往会客厅看了一眼，夏老太太和小姨，小姨夫还坐在里面，她想，估计还在说要不要让她进夏氏的设计部吧？等曦末把她妈扶上床，她就准备走了。“小末，等一下。”

夏迎春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柜子说，“最下面的那个抽替里面有几本册子，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好。”

曦末打开抽替，看到了她爸留下的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