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上面的设计款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立刻就猜到，这可能是她爸最后留下的东西。她飞快往下翻，翻到第十五页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些泛黄的白纸上，画着一条还没有设计完的婚纱。……距离她八岁生日还有七八天的时候，病了很久的爸爸突然来了精神，他穿上得体的衣服，走到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爸爸？”

她爸笑着转过身：“我的宝贝，快过来给爸爸抱抱。”

曦末开心地冲过去抱住了他。“爸爸，你病好了？”

“恩，好了。”

她爸用力，想要把她抱起来，但她的双脚才离开地面十几厘米，她爸纤细的双臂就托不住她，她从她爸怀里落回了地上。“爸爸，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

她爸摇摇头，眼里闪着曦末看不懂的惆怅，“宝贝，原来你已经长大了，大得让爸爸抱不动了。”

“那等我再大一点，换我抱爸爸？”

“哈哈哈……”她爸乐得哄堂大笑，“好，那我等着。”

然后，她爸牵着她的手，离开家门，走进开满黄色油菜花的稻田，他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一边倾尽全力地呼吸空气，一边淡淡地问：“宝贝，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让爸爸送你什么呢？”

“我不要礼物，我只要爸爸身体健康。”

“这个愿望有一点……难哦~”当时，田野里飞过几只漂亮的蝴蝶，曦末的心思瞬间就被蝴蝶勾走了，所以，她没有听到她爸的话。“爸爸，看，是蝴蝶~”“恩。”

“真漂亮~”“没有我的宝贝漂亮。”

曦末小脸一红，瞪着她爸，假装不高兴地说：“爸爸，你太肉麻了哦~”“哈哈哈……”她爸又开心地大笑，“宝贝，你这么听不了情话，那将来遇上一个喜欢说情话的白马王子，你要怎么办哦？”

“……”曦末的眼前晃过最近遇上的那个男孩子的面孔，“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喜欢说情话的人。”

“欸？”

她爸眨眨眼，立刻生气地问，“哪个小鬼头在我没留意的时候，勾走了我家宝贝的心？”

“没，没有啦。”

曦末大声反驳，小脸越来越红。她爸又一次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忽然抱住小小的曦末，下巴轻轻枕在她的肩膀，小声说：“我家小末结婚的时候，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爸爸！”

曦末气呼呼地推开她爸，“我才八岁，八岁！”

“宝贝，我送你一条婚纱做生日礼物吧？”

……“你爸离开人世一个月以后，我收到了这本画册，你奶奶说，这是你爸留给你的，让我转交给你。”

“可你并没有给我。”

“我忘了。”

夏迎春有些尴尬地回答，“你回来就住进了医院，离开医院后身体一直养不好，我怕把东西交给你让你触景伤情，更加养不好身体，所以就没有把东西给你。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忘记了这件事。还是最近生病在家，闲来无事，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了这本册子。”

曦末冷冷地勾起嘴角：“对你来说，爸爸或者我的事，的确是说忘记就忘记了。”

“……”曦末抱紧设计册，面无表情地对夏迎春说：“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小末，等一下。”

曦末根本不想等，她无法原谅她妈，无法原谅地不是她对她的冷淡，而是她对她爸的淡漠和无情。无论是她爸住在夏家大宅的时候，还是后来生病搬到兰花小镇，她妈对她爸更多时候都是无动于衷。可不管她怎么冷漠，她爸永远都告诉她，她妈是爱她的，她妈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让她不要记恨她妈。但她妈明明一点都不好，对丈夫不好，对奶奶不好，对她不好，对夏家的所有人都一般，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不可能带给她爱的夏氏。“夏曦末，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会对你爸爸冷漠？为什么你爸爸又从来不怨恨我？”

曦末停住脚步，回头看夏迎春。“为什么？”

“过来坐吧。”

曦末并不想太靠近她妈。夏迎春略显无奈得叹了一口气：“我真得没什么力气，你离得那么远，确定能听清我说的每一句话吗？”

“……”曦末犹豫了一会会儿，坐到了离床最近的沙发上，“你说吧。”

“二十岁左右，我在读商学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很好，学习非常优秀，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我也喜欢他。有一天，他突然握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冲到我面前，结结巴巴地告诉我，说他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静谧的夜色下，曦末第一次在她妈的声音里听到了温柔。“我们很快坠入爱河，说好了一毕业就结婚。可没过多久，家里人知道我们谈恋爱，妈非常生气，一定要我和他分手，我不同意，她就找到他，说只要他肯离开我，就给他十万块钱。虽然我们没有立刻分手，但是他开始意识到，我和他之间的家世差距，慢慢地，我们之间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矛盾。到快毕业的时候，妈做了决定，让我留在家里继承夏氏，她说只要那个男人肯入赘，那就不再反对我们。”

“他不肯，还是他家里人不肯？”

夏迎春笑了笑：“他不肯。他虽然家境一般，但极其自负，所以，我们分手了，并且在分手后的一个月，他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曦末惊讶地反问：“这么快？”

“呵……”夏迎春笑出了声，“你该不会觉得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至死不悔的故事吧？”

曦末摇摇头。“他没有很爱我，我也没有……很爱他。”

不。她妈一定很爱他，所以多少年过去了，她还能记得他向她告白时的模样，可惜，他却不如她爱他一般深。“后来呢？”

“妈知道我们分手以后，开始为我频繁地安排相亲，她说我必须立刻结婚，这样才能帮助我建立一个成熟稳重的形象，也更有助于我掌控夏氏。但她安排的那些人，都是一些重利的小人，他们肯入赘，不过是贪图夏家的钱，我看不上他们。就在我被妈逼得最烦躁的时候，我遇到了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