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葬礼，舅舅来了几分钟，但舅妈没来。妈妈病重的时候，舅妈来看过妈妈，但亚楠在上课，也没见着舅妈。这么一算，姜亚楠也有好些年没见过舅妈了。舅妈的性子和脾气一向很好的，她比舅舅小几岁，也一直显年轻。怎么这次一见，憔悴得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舅妈烫得头发，显得更老气了。“亚楠……”舅妈一直垂着眼，不敢正眼看姜亚楠，“你也长大了，你舅舅说，你都嫁人了，我嫁给你舅舅那阵，你都还小呢，时间真快。”

舅妈开口就是感慨人生。姜亚楠知道，她过得并不如意。“是啊，舅妈，时间过得很快的。”

姜亚楠不想跟着一起感慨人生，想直奔主题，“你今天约我，是因为舅舅的事吗？”

她越看，越觉得，舅妈眼睛的淤青，有些重了。她粉底盖得也不厚，根本掩盖不住。可这餐馆的灯光，明明挺亮的。姜亚楠这么一问，舅妈的眼泪刷刷就滚出来了。“对不起，亚楠，你舅舅也是财迷心窍，才会找上你爸的。他……他疯了……”舅妈吸了吸鼻子，根本忍不住哭。姜亚楠立马抽了纸巾，坐到舅妈旁边的位置上去，把纸巾递给她。离近了，她才看出来，舅妈的眼睛都是红肿的。只不过用哑光眼影盖过了，所以离远了她刚才没看出来。“舅妈，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别哭，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吧。”

姜亚楠见不得女人哭，不管是女孩子还是女人，她都会心软得一塌糊涂。当然，那种白莲花绿茶假惺惺的矫情女子除外。舅妈擦了擦眼泪，轻叹：“亚楠，你还年轻，又刚结婚，舅妈不应该给你说这些的，但舅妈要告诉你的是，在婚姻里，一定要长个心眼。我嫁给你舅舅的时候，才十九岁不到二十，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什么也不图，就觉得有喜欢有爱，就可以过日子。嫁给他的时候，我也怀着你弟弟了，当时他一分彩礼钱都没给，这些我也不计较，可后来，他让我感觉我自己越来越不值钱。我就像他白捡回家的免费保姆一样。洗衣做饭是小事，出去工作了回来家务没做要挨骂，要被嘲讽说不是个女人，带孩子也累。后来你弟弟病了，他非要我把工作辞了，全职在家照顾家里的一切，我为了你弟弟，就辞职了。可他越来越不像话，一个月给我们娘儿俩一千八百块，除了给你弟弟买这买那，水电气交通费，你弟弟又长个子，衣服什么的也得经常买，还有伙食费，一千八，怎么够啊……”姜亚楠听得呼吸都困难了。要知道，这里可是一线城市。一千八，一个成年人加一个孩子，真的得省吃俭用。“你，你跟他沟通过吗？说生活费不够？”

姜亚楠听得有些气。舅妈给姜亚楠夹菜，让她吃饭，缓缓道：“我说过，可他发火，说他赚钱不容易，说我不节约，不懂得规划生活，不会过日子。后来，甚至……甚至对我，拳脚相加……”姜亚楠后脊梁骨瞬间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