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嬷嬷最后一句话，把辛阁老和孟阁老都吓了一跳，这妇人看起来确实是不一般，但是一张嘴竟然要一国首辅的命，就未免太狂妄了吧。可是当他们回头去看董阁老时，两人都吓了一跳。董阁老面色惨白，双目涣散，哪里还有平时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看这样子，分明是被吓坏了。难道这下人打扮的妇人，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不成？就算是励王和顾昭，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无缘无故地就要杀害一朝首辅啊。“荒唐！”

辛阁老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这妇人，实在是太过放肆！”

董惜年也跟着喊：“祖父，你别听她吓唬你！”

她涨红了脸，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只是因为这种联姻的事情，顾昭就让她女儿来威胁自己和祖父，这个女人可真是嚣张。励王知道她这么做吗？而且，这个小丫头一看就已经五六岁了，顾昭是什么时候跟励王生了她？这么些年来，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他们成亲的事情？无媒苟合，私生子女，这样的丑事，她不但不掩盖，竟然还让这小丫头公然威胁阁老，这种女人的脑子到哪里去了？董惜年手指死死拽着衣带，心中想道，要是励王知道了顾昭母女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对她们非常失望的！巫嬷嬷却只是冷笑：“董铎，我只问你，这条命，你该不该还。”

董阁老面如白纸，坐在椅子上，苦笑点头：“该还，该还。”

巫嬷嬷对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还不满足吗？”

董惜年和辛阁老都震惊地看着董阁老，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下人面前如此软弱。董阁老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没有再出现，这件事情已经无人知道，没想到，天意难问，竟然在今天，让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好像是从刚才的恐惧中走了出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当年是你们救了我的性命，而且……”董阁老顿了一顿，才艰难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要是贵主人想要我的命，我毫无怨言。”

巫嬷嬷微微躬身，认真地问何长缨：“小姐，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

何长缨也差不多听懂了，就是这个老头，欠曾祖母一条命。要是她说把这个老头的命收回来，巫嬷嬷现在就会动手杀了他。“我娘说了，杀人是件谨慎的事情，除非是对敌，要毫不犹豫，痛下杀手，一般情况下，还是要问清楚再决定。”

何长缨明明只有这些成年人一半高，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显然是在模仿顾昭的口吻。“董……阁老，你跟我们是不是敌人？”

董阁老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这么问。她是有意的，还是纯属巧合？如果这么点年纪的小丫头都能知道现在的形势，借势逼他支持励王登位的话，那她可真是个妖孽了。何长缨见他不肯回答，小脸儿就拉了下来：“你是非要把你家的女孩儿送到我家，一定要跟我何帅为敌了？”

董阁老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妖孽，就是纯粹地想要为顾昭出头啊。他摆了摆手：“既然……何帅你反对，那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他原以为能够和励王达成协议，双方一文一武，控制朝廷，现在知道励王背后竟然是那位，他哪里还敢往励王府中伸手。当初那位号称北安之狐，行事乖张，喜怒无常。他一直以为这些年不见动静，那位已经不在人间，没想到，当初跟在那位身边的侍女，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位蛰伏这么多年，在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如果说董阁老在秦行烈面前还有几分自信的话，在那位面前，他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动作。听了他的回答，何长缨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董惜年却是一脸绝望。“祖父！”

她乞求地看着董阁老。在董惜年心目中，自己这位祖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厉害人物，既然说了可以让她入励王府，怎么会出尔反尔呢？董阁老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我派人送你回家去吧。”

董惜年提高了声音：“祖父……”但是面对着董阁老突然冷下来的眼神，她又不得不闭上了嘴巴，把头低了下去。巫嬷嬷挥了挥手，几个侍女就推着董惜年出了殿门。董家的护卫头领死在了何长缨手中，但是其他人在巫嬷嬷他们手里，却没有被杀死，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力。现在巫嬷嬷一个示意，何家人就把董惜年交到了他们手中。董阁老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低声叮嘱他们：“你们把三小姐送回家去，记住，千万不能让她再出门了，这段时间府里也要闭门谢客，等消息吧。”

董惜年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心情却与来时仿佛一个天一个地。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消息，拒绝过她的励王，这一次基本上会答应让她入府，那时候，她心中是无比的雀跃。可是现在，从这里离开，董惜年的心中却充斥着绝望、不甘、羞辱、愤恨……刚走出思亲殿没多远，董惜年就看见两个身影从空中掠过，在她背后落了下来。这两人相携并肩，飞跃宫墙，衣带飘飘，任谁看见都会在心中想到那些描述夫妻恩爱、双双对对的词语。如果这其中的女人不是顾昭，而男人手中没有捏着那张恶鬼面具的话，董惜年也会露出欣赏的眼神。她凄然转身，看见的就是那对男女相视一笑的画面。当董惜年的眼神落到男子脸上的时候，她眼神中的嫉妒和仰慕几乎要化为实质。这就是励王的真面目吗？没有什么可怕的疤痕，也根本不是传说中被火烧毁的脸孔，相反，这是一张俊美无俦、找不到一丝瑕疵的脸！“顾昭！”

董惜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叫道，“你如此狠毒、善妒，有什么面目站在励王身侧！”

“就因为我要与励王联姻，你竟然就派出你女儿来杀我，威胁我祖父，你可真是做得出来！”

“励王殿下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能一人独占的？就算是没有我，以后也会有其他侧妃，你杀得完吗？”

顾昭挑了挑眉毛，她的女儿要杀董惜年？这丫头又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