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惜年愤怒的揭露，根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秦行烈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屑为之，顾昭倒是含笑看了她一眼，可是那眼神，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敌人，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小丑戏子一样，一扫而过。“何长缨怎么她了？”

顾昭问的是台阶上站着的何家侍女。在外边，顾昭都是叫女儿的大名。这位董家三小姐对秦行烈的执着，顾昭已经有所耳闻。但是秦行烈对这种女子完全没有兴趣，顾昭根本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听见了董惜年对自家女儿的控诉，才不免有些讶异。这会儿看见何家的侍女站在思亲殿门口，顾昭就猜到，何长缨说不定趁着何复他们控制皇宫的时候，已经跑进来了。侍女低头回答：“小小姐在里面，巫嬷嬷也在。”

顾昭放下了心，祖母和她身边那几位老嬷嬷对她是喜欢的话，对何长缨可就是宠爱了。有巫嬷嬷在身边，何长缨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顾昭上前几步，推开了偏殿大门，想要把何长缨叫过来，让她不要乱跑，结果一抬头，却发现偏殿里除了何长缨和巫嬷嬷，竟然还有三位阁老。顾昭的眼睛眨了眨，而且，好像气氛还有些不对？“何长缨。”

顾昭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胖丫头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是转过头的时候，已经满脸骄傲：“何帅前来支援顾大人！”

顾昭有点明白了，肯定是巫嬷嬷给何复布置任务的时候，让这丫头听见了什么，知道她在宫中有危险，所以非要参加进来。她眼睛很利，一眼就看出了何长缨手中的亮银枪上，红缨的颜色和形状有异，显然已经见了血。刚才，何长缨还真的跟人动手了？她家宝贝小小今天……难道杀人了？顾昭眼神顿时锐利起来，伸手就拉住了何长缨的小胖手：“何帅一路行来，可还顺利？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阻挠何帅行军？”

何长缨刚杀人的时候有一丝惊恐，但是现在只剩下了兴奋：“当然有，但是已经被本帅一枪刺死了！”

顾昭听着脑海中的声音，确定何长缨没有撒谎。巫嬷嬷在边上淡淡补充：“是董阁老家中护卫，想要护送董家小姐过来，据说是有大事。”

顾昭恍然大悟，把这边的话跟董惜年的话一对照，基本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差不多补全了。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见过董阁老，这位也是她和陆启联手谋划了大半年，才从内阁驱逐出去的大钉子。董阁老的为人性格，顾昭也算是比较了解。也许是受到江南各大世族彼此联姻的影响，董阁老总是喜欢用这种手段来结交同盟。董惜年一再被拒绝，董阁老却还是想要把她送进励王府后院里，看来就是想要用这种办法，和秦行烈达成协议，进行利益分割。不过，以她的了解，这个时候的董阁老肯定是觉得他已经拥有了和秦行烈分庭抗礼的资格，才会这么做。可是现在的董阁老脸色灰败，神色沮丧，怎么看都像是败家之犬，可不像是有这种自信的样子。何长缨立刻向顾昭报告：“娘，嬷嬷说了，董铎欠曾祖母一条命，早就该还了！”

顾昭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董阁老几眼，脑海中突然响起何筝曾经随口说过的一个小故事。何筝说过，当初在东昊小股骑兵铁蹄之下，曾经救过一个姓董的书生。那书生出身富贵，也有几分能耐，何筝当时欣赏他的才华，就出手救了他一命。董书生感激涕零，指天发誓，要用性命报答这份恩情。结果那书生在东昊军队大队赶来的时候，偷走了一份重要情报，从此消失不见。那个因为喜欢董书生而掉以轻心，丢失了重要情报的侍女，羞愧不已，差点自刎谢罪，幸亏何筝拦得快，才没有让她成功。顾昭记得当时她很生气，因为她自己的经历，所以对这种忘恩负义的行径特别愤恨。所以她问何筝：“那后来这个董书生找到了吗？”

何筝当时的表情有些奇异：“他倒是很有耐心，用那份情报换了好机会，却一直不敢出头，直到他以为我死了，才开始踏足官场。”

“不过那份情报本来也是我要递给朝廷的，虽然拐了个弯，却也没有浪费；那傻丫头伤心了一段时日，如今也已经当了祖母，现在我也懒得去跟他算账了。”

那时候，何筝的话有点意味深长，“除非是有一天，他自己不长眼，又撞到我手里，那大家就得从头捋一捋，看看他得还多少债。”

顾昭脑海里这些情况一闪而过，结合她了解的董阁老的履历，也基本上就梳理清楚了：董阁老曾经去北疆，遇到东昊骑兵，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何筝的人救了下来。然后他利用何筝手下对他倾心的机会，盗走了何筝的重要情报，回到江南，献给了当时的昌王，后来的守正帝，得到了守正帝的青睐。但是他知道何筝的厉害，所以一直不敢出来做官，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昌王府中为昌王出谋划策。直到听说那位北安之狐嫁人、身亡，才开始出仕。因为守正帝的信重，他升迁速度很快，没多少年就成了内阁首辅。何筝估计是认为他罪不至死，可能还考虑到他身为首辅，做了一些实事，所以并没有找他算账。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两边终究还是碰到了一起。只看董阁老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他对何筝的恐惧，早已深埋心底。董阁老看着顾昭，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早知道她选择了励王，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呢？”

诈死的事情，如果发生在那人的身上，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而她又培养出了顾昭这样的接班人，早早地就与励王结为夫妻，生下女儿，这份眼光，要比他现在才开始想要把孙女送入励王府，长远太多。“董阁老，你想太多了。”

顾昭哭笑不得。她跟秦行烈之间的事情，与祖母毫无关系——顶多就是典凤年因为祖母的原因，在中间非要撮合一番而已。但非要说是祖母有意布局，那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董阁老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表情，根本就没有相信顾昭的话。秦行烈捏着面具，眼神中带着不耐烦：“本王和阿昭的事情，轮不到你妄加猜度。”

他实在受不了董阁老这种自以为是的劲头，不想再跟董阁老废话，于是便长啸一声，声音高亢嘹亮，直冲云霄。咚咚咚！雷鸣般的鼓声应声响起，这是进攻的信号！求死军和控鹤司等待已久，玄色洪流冲入宫城，浩浩荡荡，所向披靡！“三位，请吧。”

顾昭伸手示意。董阁老失魂落魄，听着外面的呐喊。“求死军入宫，弃械跪地者生，意图抵抗者，格杀勿论！”

这才多久，求死军就已经杀到了这里？“这不可能……哪有这么快……”董阁老喃喃地说着，完全无法相信。他经营多年，宫中有一百多名大内侍卫，城中有近万名兵马司士兵，才是他最大的倚仗。秦行烈回来，才带了多少求死军，怎么可能冲过兵马司的封锁，攻入皇城之中？“斗川关五万东昊精兵，也不是我求死军对手，兵马司那些乌合之众，又岂能阻拦求死军的脚步？”

秦行烈冷冷道，“之前本王不动手，你们是都忘了本王的实力了吧？”

一个个都把他的克制当成自己的能耐，妄想操控他的人生，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