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叫下人拿了茶过来,走了过去,把手里的茶递了过去:“你还好吧。”
小侯爷接过漱了漱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什么啊,那么一大海酒灌下去,我这肠肚子都快吐出来了,你小子这下解恨了吧。”
潘清:“对不住。”
小侯爷抬眼瞥了她一眼:“我说你倒是恼什么呢,我这左思右想的都没想明白,是不是你读书人的臭骨气又犯了,觉得给人当义子矮了一头,我就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矫情,总想着当圣人,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可你想想,这世道可是人情社会,光靠骨气能混的开吗,潘清你别说你想一辈子当个捕快,堂堂男儿要是连点儿志向都没有,还谈什么骨气,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想着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才对,当捕头不成,捕头就是个衙门的小吏,没出息,你得当官,当官知不知道,可要当官儿,你小子又不乐意考科举,那咱们就得走别的道儿,你小子要是骨头软点儿,别说卫九,就是本世子一句话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也不叫事儿,可偏偏你小子骨头硬,不想靠着我们,想靠你自己,那就得有点儿根底儿,你别看姚老头儿就是个生意人,在朝堂的门路广着呢,有这么个人帮你,你小子以后必定能事半功倍前程似锦,你说,我是不是一片好心。”
潘清微微叹了口气:“是,你是一片好心,只是我不能当官的,也不会有什么前程。”
小侯爷:“为什么不能当官,以本世子看你比那些什么状元榜眼的强多了,你知道老百姓的疾苦,你知道世道的艰难,你憎恨贪官污吏,你对朝廷弊政深恶痛绝,既如此,为何不当官,只有你这样的人当了官,才会有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安稳和乐的日子,你的官职越大,帮的人就越多,比你开一百个一千个布坊有用的多,你一个布坊不过帮几个人,若治理好一个州府,能帮千千万万人。”
潘清看了小侯爷许久方道:“小侯爷太看得起潘清了,潘清只是有些破案的本事,当个捕头还可,并无治国之才。”
小侯爷:“潘清你怕什么?”
潘清一愣:“小侯爷何意?”
小侯爷:“我总觉得你小子心里藏着许多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本世子嘴最严谨,不如你告诉本世子,本世子绝不会说出去?”
潘清:“小侯爷吃醉了?”
小侯爷摇摇头:“我是酒醉心醒,潘清你可知道从在东安县咱们一遇上,有些事儿便身不由己了,什么是命,这就是命,有时候想想,我们若是不去东安县,如今这时候应该在南边儿逍遥呢。”
潘清:“是觉得遗憾吗?”
小侯爷:“不,本世子觉得庆幸,认识了我才发现本世子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能做些事儿,比起寻乐子,看你查案貌似更有趣一些,我们家老爷子说,人这一辈子遇不上几个能交可交的朋友,卫九算一个,你潘清算一个。”
潘清:“小侯爷今儿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
小侯爷:“我是怕你不知道,你一口一个小侯爷叫着,我总觉着你不把我当朋友,可在我心里,你潘清早已是自己人了。”
说着竟靠在柳树上闭上了眼。潘清见他半日不说话,不禁看过去,见他呼吸匀称竟睡着了,不觉好笑,叫了瑞儿过来:“把你家小侯爷扶客居去吧,估摸今儿他是走不了了。”
看着瑞儿扶着小侯爷去了,潘清并未回席,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小侯爷的话,虽是醉话却也是真心话,人言酒后吐真言,看来他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里对自己颇多抱怨,抱怨自己不拿他当朋友看待。可是自己一个小捕头,他却是身份尊贵的靖远侯世子,他们的身份天差地远,如何做朋友,想到此却又忍不住摇摇头,心里有个声音说,那卫九呢,是啊,卫九呢,卫九的身份比小侯爷只会更尊贵,自己虽嘴上说要跟他保持距离,事实上却跟卫九越走越近,甚至超过了自己跟鸿臣的交情。自己这明显的差别对待,岂不是双重标准吗。正想着,忽听卫九道:“一个人站在这儿琢磨什么呢,眼睛都直了,不是说出来寻阿康了吗,可找见了?”
潘清:“他吃醉了,我让瑞儿扶他回客居歇息去了。”
卫九点点头:“清弟若不想当姚家的义子,为兄可……”他话未说完就被潘清打断:“卫兄误会了,义父视潘清如亲子,能认义父是潘清的造化。”
卫九:“既你愿意就罢了,若不愿有为兄在谁也不能勉强你。”
潘清侧头看向他:“多谢卫兄了。”
卫九:“咱们回去吧,外头席还未散呢。”
潘永山夫妻在姚府住了三日便家去了,玉兰很是不舍,拉着云娘一直送到了二门外,瞧着人走了才回转。姚家大宴之后,冀州府很是热闹了一阵,都说姚府认潘神捕当义子的事,纳闷这看好的上门姑爷,怎么忽悠一下就成儿子了,饶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来,说了一阵子也就渐渐淡了,知道潘神捕还是那个潘神捕,只不过姚家多了位少爷。潘清从小隆兴寺搬到了姚府来住,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布坊,后来姚老爷特意去瞧了瞧,说布坊的布倒是大有市场,只不过花色单一了些,而且光靠着这么卖可不成,潘清就说焦老六媳妇儿跟小翠要开个铺子,只是一直未寻到合适的门面,姚老爷二话不说,叫管家把姚家空着的门面拿过来让潘清看哪个合适。潘清这才知道怪不得外人都叫姚半城呢,铺面田地,真真儿半个冀州府都是姚家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如此,待要推辞,姚老爷却道:“这铺面可不是白给她们,租金我不要,就当入股,我要占她们不铺子的一成股份。”
潘清跟小翠焦老六媳妇儿一说,两人便应了,知道若不是潘清的面子,这样的好的铺面,可轮不到她们头上,啥叫贵人,潘捕头就是她们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