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之中,小侯爷一进院子就见潘清正在打拳,他的拳法瞧来很有些古怪,不像自己所习拳脚那样好看,却招招凌厉,若是与人对战,只怕比自己所学拳脚有用的多,也难怪以宋五为首的那些捕快都对她心服口服,即便生了这么一副清俊漂亮的外貌,却并非绣花枕头,这小子是既中看又中用,就是这性子有时候太较真儿。不用想也知道,她半夜里不睡觉,在这儿打拳,必是因为今日顾府之事,有时候想想,这小子虽是奇才这个性子却与官场有些不合,毕竟大魏也就出了一个许广丰,即便耿介如许广丰,也知道该装糊涂的时候得装糊涂,若事事较真儿,还不把自己累死啊。潘清打了一趟拳,收势,接了凌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瞥了眼月洞门边儿上的人:“半夜三更,小侯爷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小侯爷笑了,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廊凳上:“半夜三更,潘兄不也没睡觉吗,本世子素来有个择席的毛病,刚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索性起来逛逛你这县衙的夜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潘兄这儿,既然潘兄也睡不着,不若你我二人就在这院中对月独酌,也不辜负这样的月色,如何?”
潘清:“小侯爷莫非忘了……”潘清话未说完便被小侯爷截住:“知道你不能吃酒,老规矩我吃酒,你吃茶,瑞儿拿酒来。”
瑞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捧了酒壶过来,刚要倒酒,小侯爷挥挥手:“我自己来。”
瑞儿只得退到一边儿。小侯爷提着酒壶,仰脖喝了一口,看向对面的潘清:“这万寡妇,哦,对了,如今是刘三媳妇儿了,这刘三媳妇儿酿酒的手艺着实不差,吃惯了,连我侯府里的酒都吃不下了。”
潘清:“这话潘清倒有些不信,刘三嫂子的手艺再好,又怎比得上侯府的好酒,小侯爷不过吃着新鲜罢了。”
小侯爷:“若单论酒的香醇,许我侯府的酒会略胜一筹,可侯府的酒再香醇,本世子吃着七爷差了些味道,卫兄说刘三媳妇儿这酒里有人情味儿,有了这股子人情味,便能赛过世上所有的玉液琼浆,这酒是本世子临来之时,刘三媳妇儿叫人送过来的,足足二十个大坛子,不知她从何处听到消息,本世子要来漳州,硬是要托本世子给你捎过来,说是让待客送人,这一路上可费了大力气,潘兄可该如何谢我?”
潘清瞥了他一眼:“想来这二十坛子酒已不够数了吧。”
小侯爷笑了起来:“是让本世子吃了两坛子,权当给你捎脚的路费了。”
潘清抬头看了看,快十五了,天上皎月如轮,月光倾泻而下落了一院子银白,映着院内的花树,随着夜风婆娑起舞,簌簌的声音像是远方传来的低语:“他们可还好?”
小侯爷:“若你问的是冀州府那些人,好的很,你那个布坊织出的细棉布,穿着舒坦,京里的达官贵人都争抢着买,姚家在京城的布坊,如今可是红火的紧,布坊那些姑娘们手里都得了不少银子,正预备着过年呢,府衙里刘三当了捕头,宋五当他的副手,把媳妇儿孩子接到了冀州府住到了你先头的那个院子,正跟布坊的姑娘们研究着开春在房后栽葫芦呢,姚家的大小姐跟许又安成了大礼,本世子因来漳州,却未讨得喜酒,你爹仍日日去县衙当差,姚府办喜事,你义父便让管家把你娘接了过去帮忙打点,这会儿估摸家去了,小翠又开了一家卖豆浆油饼的铺子,焦老六媳妇儿大了肚子,小张大夫瞧过说是男胎,如今被她男人拖回去养胎了。”
潘清听着这些,本来觉得有些冷的,却被这些消息慢慢温暖了起来,低声道:“她们都过得很好就好了。”
小侯爷看了她一会儿:“你可还有想问的?”
潘清想起了卫九,却又觉自己有些可笑,小侯爷既回了京,他自然也回去了,况如今年底,以他的身份又怎会待在冀州府,想到此摇了摇头。小侯爷不乐意了:“我说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难道就不问问卫兄,为兄对你什么样儿,不用本世子说吧,你这走了这么久,怎连问都不问一句。”
潘清:“多久,不过月余光景,况何用问,眼瞅就过年了,卫兄必是回京去了,难道还能在冀州不成。”
小侯爷:“便如此,你好歹也得问一句才像话吧。”
潘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向他:“今日多谢小侯爷帮忙了。”
小侯爷转了转手里的酒壶:“你这谢本世子听着无甚诚意啊。”
潘清:“怎么才算有诚意。”
小侯爷靠在廊柱上,喝了一口酒:“这漳州呢也就潘兄你这么一个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你这个地主是不是得好好招待一番方不负本世子给你捎了这么多酒来。”
潘清:“小侯爷莫非忘了潘清也是初来乍到,实算不得什么地主,况,以小侯爷的身份,还愁无人招待,只要招呼一声,只怕筵席能从今儿一直排到年后,想怎么乐怎么乐。”
小侯爷:“这话就没意思了,本世子与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摆了筵席,本世子也没兴致,若是潘兄,如这般清茶伴酒,本世子也觉舒坦的紧。”
潘清:“莫非小侯爷在漳州期间要住在我这县衙之中?”
小侯爷:“怎么?潘兄不欢迎?”
潘清:“不敢,这县衙虽收拾的还算齐整,可潘清并未请厨灶杂役,日三餐都是凌霜煮的简单吃食,潘清是怕小侯爷不惯。”
小侯爷:“可巧了,本世子这些日子正惦记凌霜的厨艺呢,只她做的,什么都成,更何况简单吃食才好,每顿都是七碟八碗的,光看着就没胃口。”
潘清见这位是打定主意赖上自己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小侯爷不嫌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