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看向房间里的那三个人。 叶铃一时怔住,心跳的很快,但她马上反应过来,想起现在自己覆着面皮,叶潭应该认不出她来。 她收了一下愣愣的表情,微笑着跟叶潭点点头,装的很像一个不认识南淮候的外乡人。 叶潭没有说话,眼瞳中不带半点感情,旋即转过头去,朝着曲通楼掌柜所在的地方走去。 还好有洛菁的面皮,这次出来也用的不是在客栈时的模样了,避免了不必要的危险,看来曲通楼掌柜要招待的大人就是他了……叶铃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挂起了一丝落寞。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现如今竟然都认不出自己来?而自己好不容易与大哥相遇,却又如此提心吊胆,生怕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叶铃知道这事应该庆幸,但她的心里总是有些复杂的意味。 “你大哥可曾习武?”
余柯见门外已经清净,便低声向叶铃问道。 叶铃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余柯又低声喊了她几句,她才突然跳起,眼神这才活跃过来。 “习武?叶潭小时候是有学过武功的,但是爹说他根骨不佳,就算是日夜习武也难成大器。”
叶铃回忆起小时候父亲对自己说的话,那时他便不对叶潭习武抱有希望了。 余柯有些皱眉:“难成大器?就我刚刚看来,叶潭气息稳定不浮,双瞳似有精光,不像是武功低下之辈!”
叶铃也有些惊讶,她没有怀疑师兄的眼光,毕竟师兄已经是半个脚踏入天玄境界的高手。 她沉吟了一会儿,猜测道:“可能是勤能补拙?也有可能是我爹爹看错了,我爹他虽说是南淮候,可实际上武功才只有五品……” 余柯微微颔首,没有反驳叶铃的猜测。 但他始终抱有一丝疑惑,老侯爷虽说武功只有五品,但是常年征战、训练士兵的经验确实不会差的。 他既然说叶潭根骨不佳,那定是经过仔细观察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可是现在叶潭武功比起铁刀派的李第都要高出不少,这显然不同寻常。 三人一时有些沉默,还是周浩衍处事老道,提出说先点菜,别让叶潭看出什么异常来。 三个陌生外地人在见到南淮候后便失去了冷静,来到这里就连菜都不点了,叶潭又是生性多疑之辈,难免会想到一些什么。 叶铃连忙点头,再次拿起菜单,叫来了酒楼小厮。 她连续点了好几样扬州名菜,又点了几样曲通楼的特色菜,小厮还提醒她说会不会吃不完? 叶铃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说三人都是外地人,难得来这里一趟,就多花点钱,尝多几样菜。 小厮微笑点头,随后退下。 周浩衍欣慰地朝着叶铃点点头,心想这个小师侄总算还是没有因此慌乱无章,知道现在应该故意拿些话头来为自己打一下掩护。 万一叶潭之后回过神来,想要查一查三人的来历,那么在曲通楼小厮这里,就能得出他们是外地人的线索。 不多时,曲通楼的小厮们便一样一样菜端了上来。 叶铃似乎完全摆脱了突然遇见叶潭的影响,甚至还声情并茂地解释起自己点的菜。 比如一开始上的笋干老鸭煲,汤醇味浓,油而不腻,最适合餐前使用,一碗汤下肚,直接将胃口打开。 还有这夕江醋鱼,这样菜最讲究一个鲜字,为每日夕江水早晨捕捞起的银刀桧最佳。 而最考验厨师功底的则是在最后的勾芡部分,这一步实为关键,关系这道菜的成败。 勾芡调制不好,则容易发苦,掩盖鱼肉本身的鲜味。 吃的时候也有讲究,它一上桌不能马上吃,定要等到勾芡凝聚,呈胶质状时最佳,那时一口下去,只觉得夕江都在口腔回荡,鲜味浓稠不断。 还有几样扬州本地名菜叶铃也一一说起,但她还是注意着,故意说错一些菜色的来历,惹得小厮们忍俊不禁。 叶铃则像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一样,又指着其中几样菜问小厮们这些都有什么来历。 有灵活一点的小厮马上定睛去看,发现叶铃指的都是曲通楼的菜。 她一个外地人,不知道曲通楼菜色也是很正常的。 小厮马上解释起来,先是说她指的第一道菜。 “这道菜叫做别有洞天。”
小厮躬身指着那道菜,那道菜以莲子为主体,周围还有几朵雕花点缀。 “莲子是太湖采摘的,入口软糯,气香回甘。 大厨先将一条金宣城的火腿切半,取中一半依着莲子数量挖肉,将肉塞进莲子后,又将莲子放入挖出来的坑里。 最后再将火腿合拢,放入蒸笼以文火慢蒸,如此方能上桌。”
桌上的三人听着小厮的介绍,手中筷子向着这道别有洞天夹去。 由于是文火慢蒸,莲子本身还不算太软,筷子一夹,刚好夹起。 三人同时放入口中,慢慢品尝起来。 果然不错,这莲子本就是上品,火腿那醇厚浓香的味道早已浸入莲子外壳,而莲子内部又别有洞天,这一嚼,整个口腔都像充满了香甜的风暴。 这一刻,就好像有一个世界在他们的舌尖上慢慢绽放,味道又多了好几个层次。 小厮等待了一会,又继续介绍起其他菜。 比如以天泉龙眉茶制作的河鲜,以竹沥水蒸的滑蛋,一样一样,直说的三人赞叹不已。 说完了菜色,还是周浩衍笑着将小厮们打发了下去。 见外人都已走尽,周浩衍缓缓放下筷子,举起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叶铃见到有些疑惑,心想师叔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在此时饮酒。 嗒。 余柯也放下了筷子,伸出两指就要将真气运出。 怎么了这是?师兄这是要打架吗? 叶铃因为不知情而有些惶恐,她又回头望了一下师叔。 见得他朝着余柯摆摆手,笑道:“你这动静太大,叶潭不是彭楚,很容易察觉到的。”
说罢,他一把将手里的酒水全部泼出,泼到天花板上,溅的到处都是,几乎铺满了整个天花板。 嗡! 周浩衍的真气如潮汐般涌出,覆盖住整个厢房。 “侯爷,好久不见了。”
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天花板传来,传到叶铃的耳中。 叶铃双瞳一缩,手中筷子悄然落地。 叶潭就在他们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