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斜刺里冲出一道娇小的身影，紧紧抱住姜想又！那灌满了力道的箭，随即轻松刺入格桑没有盔甲遮挡的后背。宁风听得箭尖刺穿皮肉的声音，又眼睁睁看着那箭尖，从格桑的前胸处冒了出来，大脑顿时轰然作响，前后不过几秒钟的事，原本她可以力挽狂澜的！“格桑！”

她听见自己嘴里，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声。她踏着别人的肩头蹿了过去，稳稳接住格桑不断下滑的身体。“格桑！”

她望着怀中那张娇俏的脸庞迅速萎顿了下去，眨眼惨白如纸，终于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右手疾点她胸口周围几个大穴。“格桑，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带你回去！你坚持住！”

格桑望着她，眼中浮起一片死灰，想要张口说什么，嘴里却涌出一大口血。姜想又顿了顿，未料到眨眼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立即随她们蹲了下来，仔细看了两眼格桑的伤势，亦低声附和宁风沉声道，“只是穿透了肺叶，还是有救的！格桑，你撑住！”

“你看，姜游也说你有救，我先带你回去。”

她虽知姜想又说得不对，箭头穿出来的地方分明是心脉处，只得憋住了泪，吸了下鼻子朝格桑道。“谁都不许带走她！”

只听得身后一声长啸，大将军用力生生隔开了花秀的剑，朝他们几步奔来，同时大吼道，“传军医！让王军医来！”

言罢，粗暴地一把推开宁风，从她手中夺下格桑，抱起格桑就往回走，“不打了！这仗不打了！你们赶紧在我改变主意前滚回去！”

才走了两步，便有一道身影横在他面前，“放下她，她应该回道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

宁风赶紧胡乱抹了把脸上瞬间飙出来的泪，抽泣了一声，抿着唇望着拦在大将军面前的姜想又，她甚至还没看清他是如何起身，拦在他们面前的。“我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再不离开这里我就不客气了！”

大将军狠狠地眯眼瞪着姜想又，沉声喝道。“我给你一半的时间，你要是不把格桑还给我们，休怪我不客气！”

姜想又阴笑了声，低声道，额上却青筋暴起，浑身登时散发出一阵让人忍不住战栗的气息，“你信不信，我可以叫人瞬间踏平齐海王的地！”

这话虽然听着夸张到可笑至极，宁风却忍不住微微倒退了一步，她望着他脸上暴怒的神情，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惧怕。这样的姜想又，她完全不认识，像变了个人一样。“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那大将军也觉出不对，却仍是呵呵干笑了两声，硬撑着回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而且，我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姜想又说着，眯着桃花眼笑着。“我跺一跺脚，就可以让你消失得连一星灰都找不到，我改变主意了，你让我觉得心里很不爽，所以我数到三，要么把格桑还给我，要么就是你死！现在开始，一！”

“大将军！”

宁风知道姜想又是真的发怒了，她望着姜想又眼中闪过的一丝骇人的狠戾神色，硬生生打断姜想又的话。忽然朝大将军又道，“格桑的爹还在城中等着呢！你难道没有孩子吗？倘若是你，你忍心让自己的孩子生死不明困在荒郊野外么？”

她期待地望着大将军，就盼他回心转意。格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这一方只有三个人，如果真的打起来，且不论能不能打得过，就是打得过，势必也会影响到格桑，就算能不再伤到她，拖得越久，格桑生还的机会就会越小。大将军的脸色沉得似漆黑的天色，阴晴不定地回望了眼满脸期待的宁风，又扫了眼拦在身前的姜想又，半晌没有说话。四下里一片寂然，都望着剑拔弩张的几人。“章伯……”就在这时，大将军怀中的格桑忽然挣扎了一下，轻声道，“放我回去，我是谷淮济的女儿，就该死在他身边……”“胡说什么呢！”

大将军双眼赤红，怒道，“谁说你会死！现在王爷也没了，我怎么能让你也没了？王爷的仇，我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们一命，他日再报！”

格桑却忽然轻笑了一声，如银铃般清脆，断断续续道，“他……他若没有这样大的野心，怎会死在他们手上……怪只怪他自己，太过贪心，他自己不想活也就算了，还想拖着你们所有人下水……”“章伯，不要像他一般，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早些回头吧……”听着格桑这些话，大将军的眼眶竟慢慢开始转红，虎目只是瞪着她，不再说话。“我想回去……”格桑仍是浅浅地笑着，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滚落，“我想死得安心一些……”大将军闭上眼睛，仰天长啸了一声，震得远处松枝上的积雪纷纷下落，大约持续了半分钟的功夫才停了下来。宁风捂着自己的耳朵，紧张地望着大将军的表情，格桑应当和他的感情也很深厚，所以他才会如此不舍，只是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过了半晌，他闭上眼睛，朝姜想又才缓缓伸出手臂，不忍再看格桑最后一眼。“你们走吧！快点走！”

宁风随即便朝姜想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事，此时先救格桑才是最重要的，姜想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接过格桑，缓缓走向他们骑来的那匹黑马。“姜游，你先送格桑回去，越快越好！我和花秀断后！”

她瞟了眼站在一旁沉默无言的花秀，朝姜想又喊道。姜想又头也不回，点了点头，加快脚步朝那匹马走去。有些士兵还想拦在他们身前，不让他们走，大将军随即从身畔人身上夺了把弓，毫不犹豫朝那几人的膝盖一一射去，顿时一片惨嚎。“谁再敢拦住他们，失去的，就不仅仅只是一条腿！”

无人再敢出声反对，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姜想又小心翼翼将格桑扶上马背，自己随即跨了上去，只回过头快速扫了宁风一眼，便快马加鞭朝赤城赶去。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没有人跟上去，宁风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走到花秀身旁。格桑走了，所以她不能确定大将军是否会依照承诺，放他们走。“你们要是再不走，就真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将军咬了咬牙，双眼赤红紧盯着宁风，冷笑道。“你就是再厉害，能打得过这几万大军么？我今日看在格桑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狗命！”

宁风不动声色地捏了下花秀的手，暗叹了口气，沉声回道，“格桑有一句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了。齐海王已经死了，你们自由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退兵为好，不要再被旁人怂恿！我们杀死齐海王的手段，确实不怎么光明磊落，可我们绝无后悔之意。”

大将军目眦欲裂，深吸了几口气，终是没有说话，冷冷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走吧……”宁风低声道，抓着花秀的手已渗出一层冷汗。花秀低头看着她，唇瓣微动了动，点了点头，二人缓缓顺着来时的路退了出去。夜弑站在最后，捂着自己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看着宁风和花秀离开，正要继续追上去，白少宸又沉声道，“现在还追什么？你想让她恨我吗？”

方才射入格桑后背那箭，是夜弑射出去的。白少宸现在饶是后怕，要不是格桑挡住了，说不定，倒在地上的人就会是宁风！“为何要贸然行事？”

白少宸咬着牙，又狠狠甩了夜弑一巴掌，低声道，“齐海王的人若是查出，方才射死格桑那一箭，就是你射出的，你猜后果会如何！”

夜弑低着头，没有做声。“还是说，你不仅想杀了姜想又，还想杀了宁风？”

白少宸几乎气到全身发抖，死死盯着夜弑，“你平日里，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夜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白少宸，顿了顿才开口道，“属下没有想杀宁风的念头，方才只是想着杀了姜想又，就能替王爷除去一名劲敌。”

“可属下现在倒是觉得，如果没有宁风，也许王爷做事情，也不会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没有宁风，当真不行吗？”

“他是我同门师弟，情同手足，落在奸人手中，你觉得不该救吗？”

白少宸不觉皱起了眉头，沉声反问道。“倘若王爷真的只把他当做是亲人，那事情倒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般地步。”

夜弑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可白少宸毕竟是他主子，是他忠心耿耿了多年的对象，是他无法放弃背叛的主人，所以，即便觉得宁风坏了很多大事，他还是得咬着牙忍下。白少宸盯着他看了良久，失望地摇了摇头，回道，“我只希望，你将来永远也不会遇上与我相似的境遇。”

会吗？夜弑望着白少宸怒气冲冲，转身就走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十分清楚，什么是对白少宸好的，什么是对他不利的。比如，宁风现在对于白少宸来说，就是不利的，得到了宁风，也不能为白少宸的大计带来什么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