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有人冲在前面，都不想最先牺牲，都想最后冲进来赢得战果……”鹌鹑说着，脸上露出无力的表情。　　“想到了……以前就是这样，无人为目标献身，”雪蛤躺着，沉默许久，开口，“外面的世界已经很繁华了，更多初生的人类，已经融入进去了。”

“我知道，雪蛤大人，捕虫队还在不断减员、萎缩……”　　“是啊……越来越多的人，出生起就见到了繁华的世界，从此认为那些都是合理的，是天然正义的……如此一来，拥有力量的一方就会吸纳更多优秀的人类。”

安然听得一头雾水。　　“你足够优秀吗？小伙子？”

雪蛤看出了安然的不解。　　安然没说话。　　“你不够优秀，我们捕虫队都不够优秀，我们没有外面世界科技的协助，我们只是对世界的不合理不想妥协，但我们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英勇都没有。”

雪蛤的眼神里流出落寞。　　“雪蛤大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鹌鹑急了。　　“不，”雪蛤斩钉截铁地否定，“回去之后，继续苟延残喘吗？我厌烦了。”

“您到底想怎么样！”

鹌鹑问。　　“从我开始吧，让大家英勇一些。话说，你们知道我被抓的那天，防护部队是我支开的吗？”

老人的笑意，和蔼又睿智。　　是他自己支开的？也就是说，他想被采集蜻蜓捉住？安然想着，仿佛猜到了什么。　　说完，老人闭上了眼睛。　　地面上的图表骤然剧烈起伏，老人的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　　天花板上，数个原本包裹着采集蜻蜓的虫巢，口自动开启，从上方掉落下来几只蜻蜓，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像机器发了故障。　　“这是？您在摧毁它们？”

安然恍然大悟。　　老人努力睁开含泪的双眼：“看来你仔细阅读过说明了……它们想采集我的思想，但这其实是一个双向的过程，这是我唯一能影响它们的途径了……”　　无数采集蜻蜓从天花板上的虫巢里坠落下来，有的仍旧是半成品，没有安装好羽翼，有的则没有腿脚，仍是幼虫形态……　　它们如同着了魔一样，拖着残肢，在地上疯狂爬行，甚至彼此扭打在一起。　　“这是……这是雪蛤大人的反注入过程，他把思想加工成了拥有自毁倾向的思想病毒，而后通过被采集的过程，让采集蜻蜓集体感染……”鹌鹑哽咽着说。　　“快走吧，我的攻击也是有尽头的，不可能全灭它们，回去告诉他们，捕虫队不该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应该更英勇。”

白白肥肥的老人眼睛已经血红，说完，他含笑闭上了眼。　　老人离开的瞬间，鹌鹑的腕表响起急促的警报。　　“回去吧，我们！”

安然说。　　景相没有说话，看向鹌鹑。　　“我们已经没地方可以回了……”鹌鹑说。　　随后，安然和景相的腕表上，也已经响起了警报。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墙壁上方的撞击声，让三人紧张不已。　　“什么！总部……”　　总部遭遇深度侵袭……　　“回去救援吗？”

景相问。　　“救什么，救一个把我们当炮灰的总部？”

鹌鹑像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不是坐下的时候，”景相说着，指了指天花板，“安然，准备开启传送门，鹌鹑，跟我掩护他。”

天花板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一些金属蜻蜓的头探出来，它们不是之前被思想病毒感染的个体，而是探查到了这里的异常，赶来增援的敌方部队。　　鹌鹑强打精神，说道：“说起来，你们是来自别的时空的对吧……好，这样我也算有所寄托……送你们平安回去，就是我此生的使命了。”

“目标太大，实现不了会死不瞑目的。”

景相说着，拿起了枪械。　　安然赶忙开始操作，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打开传送门。　　这么快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但他根本来不及不舍，危急关头，能活着回去就好。　　战斗型蜻蜓一只只俯冲下来，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有一条胳膊那么长，翅膀锋利如同刀刃，腿脚如同勾爪。　　景相和鹌鹑用酸液枪疯狂射击，一只只蜻蜓摔倒在地上，然而却死而不僵，继续爬动，有些甚至甩着粗壮的尾巴，想撂倒他们。　　补刀必不可少。　　“天上的交给你了！”

景相对鹌鹑说。　　“放心吧你！”

景相仔细地看着地面。　　“马上，马上就好！”

安然说。　　景相的心中一阵悸动，冷汗涔涔。　　下一个瞬间，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安然。　　一只刚刚坠落的蜻蜓，跳起来扑向安然，立起来的金属足仿佛钢针！　　景相调动全身的力气，用力将安然扑了出去……　　“景相！”

安然大叫一声。　　鹌鹑也看向这里。　　“马上就开好传送门了呀！你坚持住！”

“果然……果然很难改变呢，”景相口吐鲜血，说道，“你之前问过我，我走到了未来的哪一步……”　　安然含泪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你替我挡下了这个致命一击……这次，终于可以换你回去了，夏洛，好好照顾新主人。”

景相把口袋里的机械宠物夏洛摸出来，就咽了气。　　夏洛用细长的腿爱抚着景相的脸庞，随后，在爆炸声中吓得钻进了安然的口袋。　　敌人的攻击愈发猛烈，鹌鹑的身体多处受伤。　　“传送门开好了！跟我一起走！”

安然对鹌鹑喊着。　　“不了！我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抛弃过你们，这次就扔下我吧，算是还给你了！”

鹌鹑回过头，淌着鲜血的脸颊上，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能看到，“回去请记得，这个时代的捕虫队，也有英勇的人！”

更多蜻蜓撞击在鹌鹑的腿上，他的膝盖碎裂，整个人跪倒在地面，仍旧在不断射击扑向传送门的蜻蜓。　　“快走……”这是鹌鹑最后的声音。　　一只巨型蜻蜓迫近，安然下定决心，紧咬牙关跳入了传送门。　　无数蜻蜓掠过传送门曾经存在过的空间，像扑空的饿狼。　　倒下的血肉之躯，将希望永远留在了别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