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晴朗，里面的金鱼在游荡。　　“我们的先人对于未来的构想过于简单，他们曾说2045年是人工智能的奇点之年，奇点来临后，所有AI将以人类智能无法想象的速度飞跃……如今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奇点还是没有来临……”　　2150年11月的一天，张人辉坐在一个屏幕前，呆呆地看着一个老人的演讲。　　他用手扶了一下头环，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在看视频？”

头环生成了一行文字，在视野的左上角悬浮，覆盖在老人演讲的画面前方。　　张人辉不想抬手，于是用意念生成了一句回复：“嗯，关于人工智能的内容，丰星光的。”

他的操作并不熟练。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丰星光？想起来了，很值得尊敬的科学家……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离世后不久，人工智能就朝着奇点开始突飞猛进吧……”　　“是啊，丰老要是知道今天我们已经濒临奇点，不知是会高兴，还是跟我们一样忐忑……”张人辉回复到一半，心里咯噔一声，“玉杭，我先下线了，你懂的！”

“哦哦，你老爸又派狗腿子来检查了？”

网络连线对面的刘玉杭问。　　“嗯，真是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人工智能也能充当狗腿子……”张人辉说着，迅速关闭屏幕上无关的程序界面，点开一个名为“策略编写”的文件，装模作样地学习起来。　　“说到这里，你还要谢谢我，要不是我给你写了探测程序，狗腿子们来检查了你都不知道……”刘玉杭的话还没结束，就被张人辉掐断了信号。　　张人辉面前的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已检测所有界面，无异常，学习进度偏慢。请输入以下问题的答案：第一、第二、第三宇宙速度，分别是多少？（单位：km/s）”　　类似于输入验证码，张人辉思考了片刻，输入了三个数字：7.9、11.2和16.7。　　对话框的边缘开始抖动、扩大，随后变成了一个视频播放器，还伴随着解说：　　“……根据推算结果，我们可以知道，要想逃离地球的引力，一个物体的速度需要达到……这就是逃逸速度……”　　逃逸、引力，这样的字眼吸引了张人辉，让他陷入沉思。　　原本，每一次这样的对话框都会让他无比头大。　　因为，这是张人辉的父亲为了监督他设置的程序，每隔一段时间，会跳出来确认他是否在继续学习。　　而学习的内容，则是张人辉十分厌倦的金融知识。　　“高频量化交易需要你掌握一定的编程基础，还有人工智能知识……”父亲的话萦绕耳边。　　之所以无法在身边督促，是因为张人辉的父母常年旅居海外，有许多要忙的事业，于是，一个被张人辉称作“狗腿子”的程序就充当了监管他的角色。　　机缘巧合，也是在学习量化交易所需的计算机知识的时候，他在网络上结识了刘玉杭——一个自称在人工智能相关领域工作的同龄人。　　“我们需要你，确切地说，是你手上的资金，当然，我们也欢迎你的加入。”

那天，刘玉杭开门见山地说。　　“我要加入，资金的事，还需要我跟父母商量一下。”

张人辉的回复也不容讨论。　　刘玉杭最终代表团队接收了张人辉，虽然没有落实资金。　　随后，他很快用自己的知识，为张人辉编写了一个嗅探到检查的程序。　　“你爸用来检查你学习进度的程序叫什么？”

刘玉杭问。　　“……父亲。”

“哎！”

“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个程序本身就被命名为‘父亲’对吧……真是够了，那我这个程序就叫‘小狗’吧，父亲快来了，小狗会告诉你的。”

刘玉杭在聊天页面说道。　　“太俗，改成‘旺财’好一点。”

“嗯，听你的，反正是你用。”

从此，程序“旺财”就成了张人辉应付父亲的“父亲”检查的利器——每当程序警报响起，张人辉都会立刻切换界面到学习内容，而一旦“父亲”离开，张人辉又开始跟刘玉杭聊天，了解更多关于人工智能的知识。　　这才是他一生所求，一生所爱的事业，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又是一天早上，张人辉看到，一直养着的金鱼翻了肚皮——它死了。　　他的心里其实不痛不痒，这条鱼没有跟他有过互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简单的豢养。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对这份不痛不痒的难过。　　透明的鱼缸里，这条鱼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也许此刻的它才是开心的吧？　　“别乱想，忘了换水就是忘了换水，鱼没有你聪明。”

刘玉杭发出的字幕传来。　　“我说过，不要入侵我的头环！这一大早的，我还没给你对话权限呢！”

张人辉怒不可遏，“我要改天换一个防盗头环去！”

是的，这个时代的防盗，甚至包含了窃取思想——藉由脑机接口技术，相当多的黑客开始着手入侵人们的想法。　　刘玉杭就是有这种能力的人之一，虽然他的主攻方向并不在此处。　　“帮我离开这里吧，”张人辉看着死去的金鱼，对刘玉杭说，“不然我也可能像这条金鱼一样。”

对面许久没有回复。　　“你还在听吗？”

“不仅在听……而且，张人辉先生，我们研究团队已经等您这句话很久了。”

刘玉杭那边的回复异常严肃。　　这也是刘玉杭第一次称呼张人辉为“张人辉先生”。　　随后，刘玉杭回复了张人辉一个网址和一串复杂的字符串。　　“记下这些，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但一定要在午夜零点打开。”

刘玉杭回复完，就从对话中消失了。　　张人辉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是零点。　　但他无论怎么联络，刘玉杭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回应。　　“旺财”发出的警报提示再次传来，“父亲”程序又来检查了。　　“学习进度严重拖后，二级警告。”

——程序留下了一句话后，归于平静。　　入夜，张人辉在做了一些运动后，回到了屏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