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英歌急忙挡在福柔公主身边，嘴里不悦道。“这些婆子下手越来越没轻重了，看样子那宫女是昏过去了。”

梁鼎天看得明白，顿时心中也惊了一跳。这哪里是昏过去了，明显着已经走到黄泉路上去了。福柔公主睁大一双含情目似懂非懂地又看了两眼，方才叹了口气。“她们这些婆子下手就是这般粗鲁，等寻着空我得在母后跟前好好说说。”

她摇了摇头，转身向着永寿宫大门外走去。直到走远，好半天路上都没见着有宫人往来。三人行走在大道上，周遭显得格外寂寥冷清，便是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带着回音。福柔公主没把梁鼎天当外人，在宫里向来也是有样说样。加之有英歌那么个大嘴巴，许多事情梁鼎天不用提及，她们二人都会自顾自说起来。这时，福柔公主笑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一旁的英歌问道。“话说，这都已经多少年了？前前后后来过那么多高人，也没见母后绝了心思，难道还真以为世间万事都可求。”

英歌低头沉思片刻，干脆回答道。“公主，好像自打咱们进宫时就已经有这种事儿了。”

“算一算，您当年入宫的时候也才六七岁，眼下都已经快过去十年了呢。”

十年……这两个字落在梁鼎天心中亦是荡起了不小的涟漪。他梁家覆灭都已经十年了，可当年那些仇家依旧活的好端端的，连半点苦头都没尝到。越是这么想去，他的面色越加难看。好在旁边二人只顾着自说自话，并没有过多注意到梁鼎天的神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呀，也难怪母后会越来越着急，她老说自己先前总是反反复复做着那个梦。”

“说什么梦着自己到四十岁时便会突逢大难，轻易难以撑过去，要是能够寻到秘术破解，哪怕是千金万金都能散去。”

福柔公主撇撇嘴，对于什么梦里的情景丝毫不屑。梁鼎天听得认真，陡然间又听她们提起什么炼丹，道法之类的字眼。这些权势财富都已握在手里的人难免会思考除此之外的事，便是连那什么秦始皇此前不也想过长生不老药吗。走着走着，三人终于赶回到永宁宫。梁鼎天停在宫门口没有进去，转身向着福柔公主道别。“先前这么一耽搁，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奴才还得回乾清宫去一趟，便是不陪公主进去了。”

闻言，福柔公主微笑点头。“只顾着让你陪我解闷，倒没曾想会耽误你的事，你且去吧。”

“要是皇兄那边有事怪罪到你头上，你就尽管推脱到我身上就行。”

梁鼎天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些。“奴才哪里敢，更何况皇上宅心仁厚，也不会那般。”

“是吗，看来你当真得皇兄恩宠，怕是就连我这个当皇妹的都要退居于后了。”

梁鼎天嘴角一抽搐，忽然觉得这个什么林妹妹也是怪呛人的。他从永乐宫离去，走到四下无人的地界，才觉得自己身上轻盈了许多。无数人挤头皮都想进来的皇宫，在他看来始终鬼影幢幢。可复仇大计一日未完成，他就一日不能离开此地！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梁鼎天脚下步子迈的大了些。以至于他前脚刚才从拐角处离去，后脚便有人恰好从那条路上走过。“事情到底如何了？既然病了，你们此前为何不早点派人来通知。”

“要是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帮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忽然响起，对方语调中熟悉的阴冷尖锐一下子让梁鼎天定住脚步。这是王有芳那个老阉贼的声音！梁鼎天心中一动，急忙趴在墙根处，顺着向外打量去。在他此前走过的那条路上，有三四名太监正簇拥着王有芳往西边而去。其中几名太监对他一阵点头哈腰，卑微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倒是他身旁紧跟着站着的那一人背脊稍稍挺的笔直些，走起路来两腿也没有紧夹着，不管怎么看都怎么不像太监。“还请公公恕罪，实在是那种地方，一般人轻易去不得，恰逢这几日宫中又出了事，检查的比往日更加严格了。”

“要是我们还像往常一样能三五不时过去看回，便是怎么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呀。”

几太监极力解释着，个个脸色皱的比苦瓜都难看。王有芳脚下步子迈的飞快，面上一副火急火燎的神色。他本就是火气上头，此刻猛然间抬手对着那几人纷纷甩去一耳光。“赶紧将你们这张臭嘴给咱家闭上！”

“你等办事不力且不说，出了事情竟然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等咱家到跟前看个明白后再治你们的罪！”

太监们被打的鼻歪嘴斜，嘴角瞬时溢出鲜血。他们强行忍着疼，半点儿都不敢叫唤出声。一眨眼的功夫，众人拐过墙角也不知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来，梁鼎天把宫里的路线记了个明白。此时向着四周看过一遍，眉头皱的更加深起来。永乐宫本就是宫中的安静僻静处，要是再往西边走去，那里大多都是闲置着的宫殿。王有芳这般急的火烧眉毛似的，到底是要去看谁呢。脑子里的念头刚冒出来，梁鼎天的脚立刻就迈了出去。这个老阉人此前没少欺负他，眼下虽然没有得着机会给自己使绊子，留在宫中却依旧是个祸患。如是想着，梁鼎天立刻脚步轻盈，放缓脚步紧随几人而去。他行事一向小心缜密，加之王有芳等人心中记挂着其他的事，路上倒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几人脚下都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顺着七拐八拐后，所到处赫然变得越发冷清凄凉。走着走着，宫中竟然出现了断臂残垣之地。随着两旁长出来的杂草都快有半人高时，王有芳终于在一处破落宫殿前停住脚步。他深呼吸口气，站定暼了眼，随即猛然上前打门。门后的人似乎早已等他多时，听见响动还没两声，立刻就有人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