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什么？苏城终于知道怕了，身体颤得像筛糠。他看着时昭红唇开合，一字一句藏着深意：“这眼下逃难，偶尔死个人，再寻常不过了，你说是吗？”

时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冰天雪地的，恐怕连尸体都寻不到呢。”

苏城显然听懂了。“你……”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在这瞬息之间，他忽然想起离奇身亡的王癞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王癞子……”苏城又惊又惧的瞪她，“是你？是你杀了他？”

时昭笑而不语。在苏城眼里，这无异于是默认，他惊骇不已，猛退几步，时昭顺势放手，余光瞥见周秀走近，装模作样的关心苏城。“哎呀，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起来。”

时昭做势要扶人，苏城一把拍开她的手：“让、让开！别动我，你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这番话没头没尾的，周围人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个个不明所以。“苏秀才，你说什么呢？”

“哪来的杀人犯？你可别是冻糊涂了吧。”

“我没糊涂！”

苏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惊惧之余又掺杂了些许兴奋，这是天赐良机啊！他一定要抓住良机，除掉时昭！于是他打起精神，颤声道：“王癞子……是时昭杀的！你们还不快把她捆起来，熬过这天灾，就把她送去见官！”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都没动。“你们还杵着做什么？”

苏城跳了起来，不知从哪扒出一根麻绳，要往时昭身上捆，半路却被人拦下——“住手。”

周康大步赶来，将时昭护在身后。“村长。”

苏城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这么多人看着，你要包庇杀人犯吗？”

“杀人犯？”

时昭终于开口，意味不明的重复一遍后，突然笑了，“亏你还是读书人，竟然血口喷人。”

她对满目担忧的周康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解决。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破庙外寒风瑟瑟，里头气氛近乎凝固，时昭询问。“你说我杀人，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是没的，苏城一时哑口无言，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变得微妙，疑心他是借衣不成恼羞成怒。一时间，众人看他的眼神带着鄙夷。“你……我……我就算没有证据又如何？”

苏城没想到她这么牙尖嘴利，磕磕巴巴反驳，“若不是你杀的，王癞子怎么会死？”

“生死有命，我又不是杀人凶手，怎么知道？”

时昭背着手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的。“你狡辩！”

“狡辩的是你苏秀才吧？”

时昭撇了撇嘴，坦坦荡荡道，“好，你没证据也就罢了，大家看。”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瘦小的身形。“大家都知道，王癞子靠狩猎为生，寻常男人都打不过他，我一个女子，怎么能杀了他？苏秀才，你倒是说来听听啊。”

苏秀才张口却无言。是啊……她是怎么杀的人？他一时觉得头晕眼胀，其它村民本就只有一分疑虑，这下也散了个干干净净。“苏秀才，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难怪昭姑娘不借你棉衣。“就是，竟然这么污蔑人，太过分了！”

“闹腾了一晚上，累死了。”

一个村民打折哈欠，缩回角落，“大家都眯一会，别闹了。”

苏城气得跺脚，大家怎么都不信他呢。可是如今他也无计可施，看看笑吟吟的时昭，身体一颤，也不敢贸然再招惹她来。他扶起苏华，灰溜溜的走了。谁也没有将这样小插曲放在心上。外头寒风怒吼。炭火烧得通红，时昭添了几根柴，见周秀一脸倦色，低声道：“奶奶，你也再睡一会，天亮了继续还得赶路呢。”

闹了这一晚，周秀早已乏了，便点点头，靠着周康闭上了眼。时昭却始终没有睡意。冰霜爬上墙壁，这夜越发的冷了。好在多数村民有了棉衣取暖，不算太难熬，至于没借棉衣的，这时后悔不已。“这鬼天气。”

男人搓着手取暖，身上的薄衣挡不住寒气，满腹怨气，“方才叫你也去借棉衣，你不肯，这下好了，一家人一起冷死算了。”

“你懂什么？”

女人瞪了他一眼。她搂紧怀里的女儿，牙齿上下打架，口齿不清道：“你如果去给周家出力，那这几天，我们娘两口怎么办？”

“唉。”

男人长叹一声。可这样熬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男人缩了缩脖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哎，我看那昭姑娘挺喜欢孩子的。”

“那又怎么样？”

女人不耐烦。男人朝女儿努努嘴，为自己的注意沾沾自喜：“你看周家那小七，不就白白得了衣裳。”

他活动冻僵的脖颈，转头又去看时昭。火光摇曳，映出时昭柔和的眉眼，男人越想越觉得有戏：“你让女儿去撒个娇，不也是一样的？”

“也是。”

女人心想有便宜不占是王八，低头对着女儿耳语几句，后者跳下地，乖巧点头。“娘，我知道了。”

柴火燃烧，时有“噼里啪啦”声。时昭下巴支在膝盖上，正出神时，眼前突然暗下，她抬头一看，见一个小姑娘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棉衣。“姐姐。”

小姑娘冲她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有什么事？”

时昭高高挑起眉。小姑娘打了个喷嚏，拉着她的手撒娇：“我家没钱，你免费借我两件棉衣吧，好不好嘛？”

时昭一时没说话，小姑娘就不依不饶晃她的手：“你都给小七了，为什么不给我？可不许偏心。”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时昭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你谁啊？心想不能对孩子发火，于是她抽回手，和颜悦色问：“是你爹娘叫你来的对不对，你爹娘是谁？”

“是啊！”

小姑娘想也不想，点头承认。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时昭眉心皱得更紧。这对夫妇她认识，两人是村里有名的吝啬，并非是拿不出钱买棉衣。“不行。”

她果断拒绝。小姑娘不甘作罢，还要撒娇，时昭却抱着手靠回墙上：“你回去吧，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