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多在这里停留一天，就得多喝一日的水，正好小七闲不住，我就让她把家里的罐子抱到外头。”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她这么一想，帘子外适时响起脚步声。“时姐姐，我回来了。”

小七一蹦一跳地进门，双手护着怀里的罐子，献宝似的给她看。“你看！”

时昭随意瞥了一眼，满满当当一罐子雪。“小七做的不错。”

时昭并不吝啬赞赏，又指使她，“你把罐子交给奶奶，让她烧化。”

“好的。”

小七依靠照办。周秀双手接过，将罐子放在火边烘烤，不一会儿，雪就化成水咕嘟冒泡。四人各喝了一碗，热水一路从口暖到胃里。“这么冷的天，也做不了什么，多接些雪是好的。”

周康放下碗，“还多亏了昭丫头当初提出这个法子。”

时昭莞尔一笑，没接这话。“别说，平日赶路我总惦记着休息，真歇息了，反道总觉得少了什么。”

周秀锤着自己的腿，笑着道。不止她，时昭也是这么想的。她目光溜出缝隙，往外看了眼：“不知这雪何时才停……对了，爷爷，你从前来过这吗？”

周康已经老了，记忆不比从前，想来片刻后才道。“约莫来过。”

时昭眸光一亮，微微挺直上半身：“那你可记得前面的地势？可有村子，何时才到下一个县城？”

“这些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周康摇摇头，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哎，人老了，忘了。”

岁月不饶人啊！周康感叹着，就见时昭若有所思片刻，忽然掀开被子往外走。“丫头。”

他赶忙叫住，“你这是去干啥。”

“我去探路。”

左右无所事事，时昭闲不住，三两下套上棉衣，“正好看看可有什么吃的。”

“哎！”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周康哪能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正要跟上，时昭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爷爷，村里现在抽不出人手，我一个人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不等周康回答，她闯入风雪中，很快不见了踪影。狂风咆哮。嗡——风带着扫平一切的气势，时昭艰难前行。冷辉鹌鹑似的缩在帐篷里，目光不经意往外一扫，忽然顿住：“公子，你快过来。”

“嗯？”

燕元洵专心致志地擦箭，头也不抬。“你快看一眼。”

冷辉往旁边挪了几步，指着风雪中的一处道：“那不是时姑娘吗？”

听见“时姑娘”三字，燕元洵终于掀起眼皮。漫山遍野一片白色。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其中分外显眼，即便风雪模糊了视野，，燕元洵一眼认出那是时昭无疑。看她所走的方向，这是要……进山？他要去做什么？燕元洵身随心动，回过神前已放下弓箭，动身往外走：“我过去看看，你不必跟过来。”

冷辉才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原位：“……是。”

风雪掩住了声音。时昭专心致志看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等察觉有人到身后，她猛然回头：“谁？！”

此时燕元洵已走到她两丈以内。“是我。”

他神色如常，疾走几步和她并肩而行：“雪天路滑，你一个人要去何处？”

时昭的心稳稳当当落回原位，这人走路无声无息的，吓死她了。不过她面上不显，随口道：“去探路。”

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怎么，你要好和我一起去？”

燕元洵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怎么，不可以？”

自然可以。如今他身体大好，不再是从前只会拖后腿的病秧子，带上他，多的是用处。时昭欣然点头：“好。”

一人行就此变成了两人行。风雪呼啸，两人走在其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天冷，你若想进山找吃的，恐怕只会遇见豺狼虎豹。”

燕元洵抬手拨开拦路的枯枝。“这可不一定。”

两人上了山，脚深深陷在雪中，四周只见凌乱不堪的枯枝。上了山顶，视线豁然开朗。山的另一头也是平地，不同于他们扎营地的平整，高低起伏，时昭双眼一亮，立即道。“看，吃的不就送上门了。”

燕元洵只看见了白雪皑皑，挑眉问：“除了雪，我并未可就别的”时昭却偏要卖关子，神秘兮兮道：“你待会就知道了。”

两人向那片旷野走去。下山比上山容易的多，不过一刻钟，两人踏上平地，废话不多说，时昭直接蹲下身。她并未带工具，直接用手做爪刨了几下。不多时，一根黑色的棍状物破雪而出。“这是什么？”

燕元洵立在旁边。果真是大少爷，连这都不知晓……时昭感叹完，抓住棍子用力一拔，这才回答他。“甘蔗。”

燕元洵虽不识眼前物，可甘蔗是听过的，可是……他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此处有甘蔗？”

习武之人耳目超群，可他方才自山上往下看，却并未看见这些。“我也不知道，连猜带蒙的。”

时昭拍走甘蔗上的雪，利索的用刀削皮，“你想知道？”

自然想，燕元洵点头。“嗯。”

话音落下，他看见时昭弯起眸，露出小狐狸偷腥成功似的笑容，慢悠悠道：“求我。”

燕元洵哑然失笑。难得有让他吃瘪的机会，时昭自然不会错过，笑眯眯道：“你若不求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燕元洵袖中的指尖微动。他活了数十年，即便在生死攸关之际，也没求过任何人。可看着时昭弯成月牙的眸子，他鬼使神差一般张口：“……求你。”

话脱口口，他愣住了。时昭却并未觉得不对，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好，既然你求我，那勉为其难告诉你。”

“正月正是甘蔗丰收的年纪，可如今才是季冬，这才寒灾来的突然，我猜地上所种的甘蔗并未来得及收。”

“巧了，甘蔗大多栽种于平地上，这里高低起伏，显然是农田，我就才有甘蔗，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真蒙对了。”

竟然这么简单……燕元洵哭笑不得：“原来如此。”

说话的功夫，时昭手上不停。甘蔗削去黑皮，露出里头白嫩的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