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个月，这天沈翠儿没出海，跟钱妙儿两个人在家算银子。“妙儿，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这些是你的。”

沈翠儿已经养成了每天记账的习惯。要是她一个人，倒也是无所谓，反正进出都是她自己的，但是现在她跟钱妙儿搭伙，而且准确来说，司徒翊也有份，猎来的一些野味儿，她也会顺带到集市上去卖掉，卖的每一笔钱她也都有记着。“翠儿，这太多了。”

钱妙儿看着那满当当的钱袋子，忙推了回去。“什么多啊，这是你应得的。翠儿又把钱袋子推了过去，“你数数，总共是二十两。”

“二十两？”

钱妙儿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翠儿。“本来是有更多的，但是我不是在安老板那里定了一艘大船嘛，每个月要定期付一笔钱给他买材料，所以我扣下来了一些。”

“那这些钱你也留着，先付安老板那边的。”

钱妙儿忙说道。她们每天都在一起，钱妙儿当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翠儿跟安老板讨论的时候，她都在边上，看着翠儿在图纸上画来画去，听着翠儿跟安老板侃侃而谈，她好羡慕。后来知道那艘船的定制造价时，她差点没惊得掉了下巴。“哎呀，你就拿着吧，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安老板那边你也不用操心，我会有安排的。”

反正已经跟安泰谈好了分期付款，这样她压力也不会很大。“翠儿，我，我现在不想拿银子回家。”

钱妙儿面露难色，低下了头。“家里又说你了？”

沈翠儿拍了拍钱妙儿的手。她也清楚这段时间，妙儿跟着自己，村里人说了不少闲话。尤其是之前沈家那几个被她吓了之后，见人就说她被邪祟俯身了，再加上之前王小贵那件事，就传得更夸张了。钱家当然不肯让妙儿跟着她了，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甚至都扬言再跟着自己，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而且到处找媒人给妙儿说亲，缺胳膊断腿儿的，甚至是傻子，钱家都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为此，妙儿还偷偷哭了好几次。沈翠儿修长的食指轻敲着桌面，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妙儿，我最近看中了一块地，价格也谈得差不多了，准备买下来，盖个房子。地很大，要不你出点银子，我把地分你一点，你就从家里搬出来，造个小房子，我们做邻居，以后我们俩继续好好干。”

以后继续好好干，这对沈翠儿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她迟早是要回天上的，但是这对于钱妙儿一个孤苦无依的人来说，就像是久久在大海上漂浮的人，忽然看到了灯火，那是救赎的光，让她燃起了希望。“我，我……”两行清泪忽然从眼角流下，钱妙儿泣不成声。“沈翠儿，你给我滚出来。”

就在翠儿安慰妙儿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一阵吵闹。“娘，娘，一个婆婆吵来了。”

胖哥小跑着进来喊道。钱妙儿忙擦干眼泪，“是我娘。”

这声音她都听了二十来年了，熟悉得不得了。“娘，你看，我就说她今天在这吧。”

这会儿说话的是钱妙儿的大哥钱大山，也是个二流痞子，成日里游手好闲，跟沈老三一个德性。“你们有何贵干？”

沈翠儿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厌恶地看着这两人。“死丫头，跟我回家。”

钱大娘看到妙儿就骂道。“娘，我跟翠儿有事要说。”

钱妙儿缩了缩脖子，贴着翠儿说道。“说个屁，我已经给你找好婆家了，今天人家就过来领你过门，你别废话，赶紧跟我走。”

钱大娘一想到对方出的彩礼钱，心情也算是好了些，但看到妙儿那副死样子，又来气，“听到没，赶紧给我滚过来。”

钱妙儿眼眶更红了，她丝毫没料到她娘之前提过的事儿居然是认真的，“娘，你不能这么把我卖了，不能啊。”

“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娘疼你都来不及，你那婆家可是隔壁村数一数二的。”

钱大山说着还无比自豪地竖起了大拇指，“你嫁过去，那可就是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

“大哥，那可是傻子！而且他，他还走不了路。”

钱妙儿一想到这个，已经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啥玩意儿？那不是又傻又瘸？沈翠儿听到这，已经火冒三丈了。人间卖女儿的惨剧她是见多了，但是这事儿就发生在她边上，那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你哭什么哭，你娘我都还没死呢，哭个屁。”

钱大娘说着就上前去扯钱妙儿，却被沈翠儿一巴掌给拍开了。“沈家丫头，这是我家的事儿，你可干不着。”

钱大娘嘴里虽喊着，但心里可还有些怵，毕竟沈翠儿的事儿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还是从她亲爹亲娘口中传出来的，那还能假不成。“钱大娘，卖女儿是会遭雷劈的。”

沈翠儿凉凉地看着钱大娘，但一说出这话，她忍不住看了眼司徒翊，果然这家伙又在盯着自己。“我给她找了户好人家，怎么就变成卖女儿了！”

钱大娘梗直了脖子，喊得跟只鸭子似的。“你收了多少彩礼？”

沈翠儿一针见血，问出关键。“我收多少彩礼，这关你屁事儿。”

钱大娘喊得面红耳赤的，提及彩礼钱，眼更红了，一手交人，一手收钱。只要妙儿今天跟着走了，她这钱就到手了，就可以给俩儿子娶老婆了，钱家也能继承香火了。“娘，我不嫁，你别让我嫁，你让我留在家里，我给你做牛做马，我伺候你们，别让我嫁个傻子。”

钱妙儿忽然冲到了钱大娘面前跪了下来，拉着钱大娘的手哭喊着。“哎哟，死丫头，你伺候我们值几个钱啊！”

钱大娘呲牙咧嘴地在妙儿身上掐着。“娘，你不要把我卖了，不要啊……”“哎哟，我的好妹妹，可别哭了。”

钱大山也加入了“劝嫁”的队伍。纵使钱家都是狼心狗肺的，但是钱妙儿生性善良，对于钱家的生养之恩，她不敢忘，她甚至相信，她只要苦苦哀求，总能打动钱大娘的心。但是她错了，在钱家人的眼里，女儿不过只是命贱的赔钱货，在娘家的时候任凭压榨，等养大了，找户人家嫁了，再收一份彩礼钱，尽管嫁过去可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那都跟他们老钱家没半毛钱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