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使者便抵达云榭。“在下陈仓,奉命接郡主回府。”
英气逼人的将军,带着两队人马护航,朝沐晚毕恭毕敬下跪。这是她第一次见陈仓,不免眼前一亮……此人的英朗,不亚于谨言;虽同样看起来白净斯文,却也处处散发着,战场将军的骁勇之气。讲真,沐晚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但念及他是苏孟德的亲信之一,沐晚认为自己没法不给他一个下马威,便傲然挺胸,大声道:“敢问将军,奉了谁之命?”
陈仓微微一怔,继而恭敬颔首,掷地有声:“摄政王,孟德公!”
闻言,沐晚勾唇冷笑,看了看一边满含期待的镜月;又看看皱眉使劲朝她挤眼的三儿;最后袅袅转身,袖摆一挥。“烦请将军回禀王爷,阿喜乃大郑子民,而非谁的笼中鸟兽!若无天子圣旨,请恕贫女难以奉命!”
“郡主?”
陈仓惊诧抬头。心想:你这不是存心给王爷添堵吗?要知道苏秦卿被朝廷否决后,长公主李婉姬嚣张得势,无时不在谋划扳倒摄政王、重振皇威!如果只是“回府做郡主”,都需李家的圣旨;那他日远嫁和亲,岂不是……“姑娘所言不无道理,来来来,且请听老夫一言!”
镜月上前圆场,将陈仓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若此番接喜儿回府,王爷是有重任赋予她,那更应有李家圣旨。否则恐不只喜儿遭人非议,连王爷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言外之意:我们都知苏孟德找她回府,是为远嫁大燕。那这门亲事中,得先明确她的娘家是谁……和亲,她代表的不是摄政王府,而是整个郑国!苏孟德与李家的明争暗斗,可借“她的这次和亲”来化解,而不是增深。这就是她的深谋远虑,皇者之范!陈仓恍然大悟,眸光崇敬的看向女人背影,走过去双手抱拳:“末将这就去回禀王爷,请郡主静候佳音!”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沐晚唇角绽放狡黠的明媚……古有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神龙出山;这次她要让苏孟德“三顾云榭”,把整个郑国都给她做底牌!——如沐晚所料,老苏依然“妥协”了……当然了,这其中恐免不了陈仓之功劳。毕竟“婳仓”这对迟来的主仆,在第一眼就给彼此留下了很好、很深的印象。当天黄昏,云榭迎来皇宫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嫡女苏婳,贤良淑德、才貌双全,乃大郑女子之楷模。自即日起封为婳月公主,送与大燕和亲,钦此!”
公公话落,跪地领旨的沐晚如遭雷劈……“婳?月?”
怎就这么巧,跟某个狗男人要杀的目标名字一样?是苏孟德要把她送入虎口?还是另有内情?完颜宸想娶的女人,真叫“婳月”?见她目瞪口呆、迟迟未有反应,公公小声提醒:“婳月公主,该领旨谢恩了。”
沐晚猛地缓过神,没时间做思想斗争,脱口而出:“贫女……”一时说错,她抿唇止住,瞳眸里抹过一丝狠厉,最后字字重音道,“婳月,谢主隆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前方有刀山火海,吾也不惧!——皇宫,月华殿。这是郑国幼帝为婳月公主安排的寝宫,离开云榭后,沐晚被直接带到这里。传圣旨的公公称,如今她贵为公主,于情于理都不宜回苏王府。尽管这说得过去,但沐晚知道,此中另有玄机。因为去接驾的人马不是王府的兵,乃皇宫禁卫军!所以,这是要置她于孤立无援的节奏吗?一路腹诽的跟在公公身后,沐晚来到寝宫门口,早已等候在此的两丫鬟朝她行礼。“奴婢春桃!”
“奴婢秋梨!”
“给公主请安!”
二人恐是之前没伺候过公主,这番见着沐晚,低首垂眸间均显神色紧张。“平身。”
沐晚目光幽幽的扫过两女。公公说她俩皆来自苏王府,但沐晚存疑。且不说她还没回过苏家,王府有哪些奴婢,她压根不知;单说一点,既然直接入住皇宫了,为何还让王府的奴婢来伺候?此中定有蹊跷!“奴婢伺候公主就寝。”
进门后,春桃便殷勤迎上,有点争宠的味道。秋梨则走到桌边静候,顺着她的身影,沐晚目光落到桌面的一盒糕点上。见食盒上的雕花图案不似出自皇宫,沐晚便问:“父王差人送来的?”
秋梨眉间一喜,正欲回答,被春桃抢先。“嗯。”
小丫头眉心微低,似有不悦,悄无声息将她视线隔开,“公主,睡前不宜进食,还是让奴婢……”“王爷说此去大燕路途甚远,恐日后难以尝到家乡味道。”
秋梨打断,捧着食盒绕过春桃,走到沐晚面前,“为出发前讨个吉利,便差人送来上好的桂花糕。”
说着取出一块,笑意嫣然的递上,“公主,尝尝看?”
不从旁边取,偏从中间拿?沐晚注视着面前的丫鬟,清幽美眸中忽而浮现一抹笑意。这莞尔一笑,明明似晨光朝霞般灿烂耀眼。却让秋拿着糕点的手,生生抖了下。沐晚心中有了数,便接过她手里的桂花糕,移至唇边……不出所料,春桃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转身中,撞到沐晚的手肘,让香喷喷的一块桂花糕掉到地上。“放肆!”
沐晚尚未开口,那秋梨就恼了。她一边将那块糕点拾起擦净,放回盒中;一边瞪着春桃,“王爷的好心岂容你这般糟蹋?看我回府不如实禀报,让嬷嬷打你手心?”
沐晚心底冷笑,便佯装责备道:“是啊春桃,你为何撞掉我的桂花糕?”
“回公主!”
小丫头处事不惊,眼珠一转道,“奴婢斗胆猜想,王爷的意思是——宁恋故土一块糕,莫爱他乡美佳肴啊!”
好一句故土他乡!沐晚断定,这丫头如绿蔻一样,绝非普通的王府奴婢。“所以奴婢觉得,”见主子没回应,春桃弱弱抬眸,竟露出一丝二皮脸的笑,“公主何不将这盒糕点带在身边做念想?思念故土时,也好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
这熟悉的二皮脸,让沐晚心中一个咯噔……但面上不露半分,她冷笑注视着“春桃”,坐等对方继续。某丫头秒露出马脚,被她盯得倏然垂首:“总之,公主还是不要入腹为好。”
声音很轻,却生生让一边的秋梨面露慌乱之色。沐晚无视秋梨,走过去轻轻挑起某丫头的下颚,似笑非笑……绿蔻,你行啊!乔装打扮得,连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两年前阳平关一别,你明知我来了云榭,不仅不来探望探望,还音信全无?说!你这两年去哪儿鬼混了?如实腹诽中,沐晚又是突然变脸……“大胆!”
她重重甩开某丫头的下颚,凌厉呵斥,“本宫的糕点,何时轮到你做主?”
绿蔻一懵,顿又看不懂面前的故人了……她咋时而聪明、时而愚笨?我都提醒到这份上了,还不知糕点有毒么?“说!你知错不?”
沐晚阴沉逼近。绿蔻丝毫不惧,面上却也配合着扑通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边的秋梨脸上抹过窃喜,正欲对她眼中的“春桃”落井下石。就见主子朝“春桃”缓缓俯身,冷笑道:“糟蹋王爷送来的糕点,你的确该死!所以本宫罚你……”说着顿了顿,她转眸狡黠看向秋梨,掷地有声道,“不准吃这盒糕!”
“啊?”
某丫头又被绕懵。秋梨脸上的窃喜却秒凝固……心想:这是哪门子的责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秋梨还没缓过神,就见主子施施然朝她走来。“至于秋梨,有心护糕,该赏!”
沐晚唇边噙笑,幽幽的说,“所以这盒桂花糕,本宫赏你……现在就吃!”
秋梨瞳孔放大,脊背一阵凉气涌上。沐晚无视,拿起刚才那块被秋梨放回盒中的脏糕,举到她嘴边:“来,别辜负了王爷的良苦用心。”
“……”秋梨如坐针毡,眸中布满惊骇。“怎么,你想抗旨?”
沐晚面带笑意,无任何不虞的神色,却生生将秋梨吓得跪地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说吧,主谋是谁?”
蔑视着她,沐晚语气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