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阵阵仙乐从九天之上传来,抚去了人们心中的暄杂与躁动,鸾凤飞舞,蛟龙踏空,一架架辇车拖着长长的流光从远方而来。更有不少修士或漫步虚空,或脚踩仙剑,或盘坐法器当空而行。一列列金甲守卫分两边持戈悬立,从天剑山之巅一直排到天剑城外,神色肃穆,夹道迎接远方来客。天剑城中今日来了无数修士,皆面露艳羡之色的看着天上这一幕,天剑宫宫主燕翔天八千岁寿诞,广邀天下名士雄主,参加寿宴。燕翔天贵为天下第一宫之主,同样也是剑域唯一一个半只脚踏入准仙境界的强者,今日脸上却无半点威严,只见他身披喜袍,脚穿金履,头戴冕冠,满面红光,笑坐龙椅之上,很是温和的看着两个儿子带领门人子弟接待来客。待到宾朋满座,相互言欢之时,一个个彩衣侍女轻移莲步,手捧佳肴鲜珍,灵果仙酿款款而来。酒菜上齐,宾主落坐;一声唱喝后全场寂静下来,所有目光聚向主位,只见燕翔天站起身来,双手捧杯环敬来宾,所有人站起,举杯同饮,酒宴正式开始。燕翔天在主桌陪几位身份尊贵之人叙话,数位长老、神将也在另几桌坐陪,其二子燕南飞、燕无道下场代父一一礼敬来人,还有天剑宫其他不少身负要职之人招呼来客,如此安排只因天剑宫说是一方宗门,更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燕家,宫中事务与凡人王朝有些相似,只是更为强大。寿宴喜乐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三天三夜方才到尾声。眼见酒席将散,有下人摆上香案,端上供品,开始布置不远处的一座祭坛,有人了然,也有人目露疑惑之色。燕翔天起身抱拳道:“诸位,春秋万载循往复,古今明朝又一年,值此今日老夫寿诞之际,依照惯例,当祭奠先祖,以彰先祖开天剑宫万世基业之功,祈佑降福子孙,泽被后世,请诸位观礼”。不少人恍然,随着燕翔天走上祭坛,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里。祭坛三层,白玉为栏,星灯四绕,幡旌招展,香烛符纸,烟线如龙;颂经之音响起,一卷悬轴临空铺展开来,其上一人仙风道骨,捻须执剑,道袍舒展鼓荡,含笑仰望星空,似欲羽化飞升而去。燕翔天双手捧香,跪拜在地,身后一众天剑宫弟子也均都跟着一起拜伏在地。祷告之音远远传开:“伏以荒古,邪魔犯界,感先祖之慈悯,剑域众修之诚城,神威盖世,力挽乾坤;天剑子嗣,当效先祖,休戚与共,垂恩天下。祈先祖有灵,神光显应,大地安宁,邪魔远遁,雨露衔恩,大道焕彩,天剑子弟恭陈景愿,敬献真香;先祖音容不灭,浩气长存,早登仙界,永脱轮回”。祷词颂毕,余音久久不绝,在场所有人心有所感,行三拜九叩之礼。正在此时,风声大作,黑云压顶,人们不知所以,就见当空一道闪电划过,虚空裂开一条缝隙,有物坠落香案之上,金光灿灿,似是一页经书,其上有仙气袅绕,神秘异常。所有人目瞪口呆,燕翔天最先清醒过来,一把摄过那页经书,略一扫过,顿时浑身颤抖,不能自已。自从先祖燃神魂之火祛除魔患身死道消之后,古籍所传仙经便不知所踪,不想今日重现世间,实乃侥天之幸,信善得成。在场所有人听闻天剑宫宫主燕翔天喃喃之语瞬间沸腾,天剑宫门人弟子尽皆狂喜不已,其他门派之人虽口中道贺,实则内心五味杂陈,无法言说。又是一番庆贺后,所有宾客方才散尽离开天剑宫。事后人们才得知,就在仙经天降之时,燕南飞之妻诞下一麒麟子,天剑宫双喜临门。这日发生之事第一时间传遍剑域,人道燕南飞之子伴仙经而生,此乃天降祥瑞,大吉之兆,其子日后定当非凡;天剑宫上下对此子甚是疼爱,燕翔天特赐名为“昊”,意为天剑宫兴盛如日当空。天下议论纷纷的同时,不少门派都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果不其然,经书一出,天剑宫不少门人弟子趁势而起,锋芒毕露;天剑宫本因占据剑域东南西北最灵秀的二十七州一百零八城,令世人不满;此时更是明争暗抢,巧取豪夺,霸占洞天福地,收敛天材地宝,隐隐有势侵天下之意。而宫主燕翔天一心钻研仙经,再极少过问世事,宫中事务皆交与二位弟子及众长老定夺。初时天剑宫势力迅速壮大,以势压人令人敢怒不敢言,天下怨声载道,仇怨四起;待燕南飞、燕无道及众长老察觉到了异常,开始出手干预,但终究是有些晚了,按下葫芦起了瓢,鞭长莫及,疲于应付,无奈只得暂缓徐徐图之。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少宫主燕南飞之子燕昊两岁多时突然昏厥,后经查探其神魂有缺,如无根之水逐渐萎缩消散,天剑宫寻医问药求解天下,然至今苦无良方。期间燕昊三番五次险死还生,还要得益于天剑宫长老以大神通暂时稳住其神魂,不至立刻溃散身亡,但此举无异于牵萝补屋,终究不是办法。便在此时,一个隐秘的消息从天剑宫流传了出来,老宫主燕翔天参悟仙经心切,急功近利差点走火入魔,虽保住了性命,但伤势很重,时日无多。此消息在被人暗中求证后天下顿时暗流汹涌,剑域第一高手即将陨落这样的大事让很多大派都坐不住了。他们受天剑宫欺压日久忍气吞声,大半原因便是燕翔天功参造化,无人是其抗手,令天下门派忌惮。现在他将死去,不光因为仇怨,天剑宫仙经、仙器以及无尽财富令更是令一些垂涎之人开始蠢蠢欲动。而天剑宫一些门人弟子同样开始频繁行走各处,有人心有戚戚,有人暗生惶恐,还有很多人的心思令人琢磨不透。又是新的一天,日光拨开云雾,微风拂过秋林,天剑城内宏伟的殿宇和繁华的街道都披上了一层碎金,店铺酒楼门前修士进进出出,数丈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也会有身着银色宝甲的巡城守卫队伍从一条街穿梭到另一条街上。这时,有两个人从城中央的街道尽头缓缓徜徉而来,一个中年男子背负双手,他身材挺拔,浓眉宽额,脸上棱角分明,虽是一身常服,但双目开阖间不经意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流露出来,从他对面走来的人会毫无所觉的从他身边绕过;男子身后一步的位置跟着个老者,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每一步迈出都与前面的男子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毫厘不差;这老者身躯微微佝偻,头发斑白,露在灰色袍袖外微握的双手手指像几节枯枝,浑浊的双眼总是半眯着,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看这二人情形应该是一对主仆。男子饶有兴致的闲逛着,偶尔进入街边的店铺中看看,却并不买什么东西。“福伯,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下来了?”
男子从一间店铺出来后随意开口道,眼睛四处打量。“二少主,有百年了”老者答道,眼中瞬间清明,继而又恢复成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百年…”男子重复了一句,思绪一时有些飘忽,“修士能有多少个百年啊”他过了片刻才感慨道,老者默默听着,明白眼前的男子又想到了烦心事。过了片刻老者才道:“二少主勿忧,老宫主会慢慢好起来的”男子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或许吧”。老者看着男子脸上的愁容,记得好像是从老宫主得到仙经后不久,眼前的男子变得比往日多了些忧色,他隐隐记得那时还未传出老宫主受伤的消息,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多问。老者还待安慰两句,不过未等他继续开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男子眉毛微挑,向前看去,只见前方街道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者正要上前,却被男子挥手拦住。“啊。。。。。。”
只见前方人群突然散开,一道人影惨叫着摔在男子面前不远处,身上华贵的长衫已经凌乱不堪,半边脸肿起老高,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这时,从旁边一间店铺中走出几个人来,为首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头戴纶巾,身着青袍,后面跟着四五个随从模样的人,个个面含怒色,手持长棍。中年文士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地上那人,其中一个随从上前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多宝斋撒野,也不看看是这是什么地方”。人群一片嘈杂,纷纷议论起来。“天剑城不是不允许私斗吗,今日有人竟敢当街行凶?”
有人吃惊的道。“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那是多宝斋的程掌柜,背后可是超级宗门炼器宗,别说私斗了,就算杀人也没几人敢管”有人赶紧拉了拉说话之人,示意不要多管闲事。“你们看地上那人,看其打装扮想来也非一般人等,且待巡城守卫来了看是如何处置”又有人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附近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围了上来。地上那人仰面躺在那里,嘴角挂着血迹;旁边有人看到他的容貌心头一震,感觉今日有大事要发生,不禁向人群外张望。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巡城守卫疾驰而来,围观的修士纷纷让开道路退避到两旁,那常服中年和老者也随意站在一边。龙马双蹄扬起,引颈长嘶,后面的守卫分成两队迅速包围现场,手里的长刀早已出鞘,龙马四蹄如雪浑身乌黑油亮,正是龙马中的极品踏雪乌骓,神骏异常。龙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模样彪悍的守将,只见他顶盔掼甲,手握长枪,双目冰冷的扫视了一圈,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时目光顿了顿,继而又看向多宝斋几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来人正是天剑城守将韩放,原本今日他会像往常一样坐在府中饮宴,奈何城主何立被遣出城钦办要事,他只得暂代值守,哪成想才日上三竿便出了乱子,心中很是恼怒。强压着怒气,他冷冷的看向程掌柜道:“程掌柜,天剑城的规矩想来不用韩某多言,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哦。。。。。。”
程掌柜淡淡的开口道:“韩将军,我多宝斋在天剑城经营多年,可曾有过徒生事端之举,规矩之所以是规矩,有理方为规,不偏不倚才是矩。今日是非对错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才好,省得有人说我多宝斋仗势欺人,同样,天剑宫落下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拿人的名声也不好听,你说是吗,韩将军!”
韩放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是其他人在天剑城闹事,韩放早就命人当场全部乱刀砍死,放在以前,就算程掌柜这样的超级宗门核心管事弟子也是说杀就杀,只是近些年来天剑山上并不平静,老宫主即将陨落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不少超级宗门暗地里将手伸向天剑宫所辖之地,炼器宗便是其中之一,天剑城中近来也是鱼龙混杂。他的本意是想将两方都带回去好生化解,以程掌柜的精明不会不明白自己已经给出了台阶,看在炼器宗的面子上并不会把他如何,怎料程掌柜今日有些咄咄逼人,并不领情。未等韩放继续开口,只听旁边一声大叫:“韩放,给我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一群狗东西敢打少爷我”,竟是躺在地上那人此时坐了起来,一手撑地一手捂着高肿的脸庞尖声叫道。众人仔细打量着这人,青年模样,样貌倒是清秀,只是此时他嘴巴漏风,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模样有些凄惨让人不禁觉得好笑。“你还没死呢,赶紧起来,赔钱”程掌柜身后一个随从戏谑道。“你…”青年气急,羞怒之下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势,结果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秦少爷,此事本将军自会秉公处理,你还是先在一旁稍作歇息”,韩放铁青着脸说道;他刚才就暗暗祈祷这秦家的纨绔三少爷别爬起来,昏死过去了最好,此时心里倒有些气恨程掌柜下手太轻,怎么没一巴掌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拍死,居然敢对他韩放大呼小叫,还真当他是泥捏的;况且这家伙如果真昏死过去了,多宝斋也不会死揪着不放,到时候他再处理起来便要从容得多。想到此处,他甚至有些怀疑今日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灾星当头。“秦少爷?哪个秦家”有修士问向旁人。“还有哪个秦家,虎贲神将秦世济的秦家”“嘶!”
一阵吸气之声,了解秦家的人都知道,秦家一门三杰,秦世济自不必说,世人皆知他修为深不可测,长年镇守西北及罪狱十八层,位高权重,声威极浓。大儿子秦英武和二儿子秦英俊也是骁勇无匹,年岁不大便是尊者境强者,现在都在秦世济手底下历练,只有这最小的秦三少爷秦英杰因是老来得子,神将大人估计也是担心哪天出现意外,家中断了香火,毕竟罪狱实非善地,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将这最小的儿子留在了天剑城;一来天剑城比罪狱安全得多,二来也让府中老妻有个伴当,不至太过思念在外的夫君和儿子,也正因如此,府中老妻对这个三子很是溺爱,疏于管教,现在成了天剑城最有名的纨绔之一。秦英杰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点指着程掌柜几人对韩放道:“你没看到本少爷被这些狗东西打伤了吗?还等什么,他们当街殴打本少爷,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违反天剑城规矩,你难道想包庇他们不成,信不信我告诉我爹让他扒了你那身皮……”“嘭…”一道寒光闪过,秦英杰顿时一个激灵,鼻尖发丝飘落,身前青石地面上出现一道平滑的切痕,看着韩放杀人般的眼神,他诺诺的总算闭上了嘴吧。如果不是顾忌他的身份,韩放恨不得现在一枪把这傻缺劈成两半。就算他秦英杰是神将嫡子,但他韩放好歹乃是堂堂天剑城守将,被这纨绔当众使唤威胁让他脸往哪搁,如果按秦英杰说的办,那他韩放以后也不用在天剑城混了。所以他盛怒之下出手,好在这纨绔没敢再顶撞他,不然他怀疑自己会气得吐血。“程掌柜,此事到底因何而起”,韩放握了握手中长枪,硬生生压下火气直直的盯着程掌柜问道。程掌柜嘴角微微一扬,整了整袖袍,好整以暇的道出了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