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体会到“命如草芥”的含义，人命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中，好似不过是一串微不足道的数字。以至于可以那么平静、那么坦然地去接受一个人的死亡。“小姐，小姐？”

月影的呼唤声回荡在耳边，林衡猛地回神，机械地搭着她的手臂上车。这辆马车应该是临时从别的地方租赁的，车内空间狭小，陈设装潢十分简单，里头只放了一张矮小的茶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与她平常时坐的豪华大车相比几乎小了一倍，不过坐下两人也不显拥挤。马车应当是有些年头了，行动起来一直颠簸不断，林衡有些晕车，便将窗口处厚重的棉布帘子掀起一角。细小的雪粒子从窗口的边沿倒灌进来，将她冻得猛打一个激灵。月影见她这模样，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小姐要不还是关上吧，怪冷的。”

林衡甩了她一个眼刀，最后还是没将帘子甩下来。适应了以后，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马车行径途中，周围的环境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色。感觉胃里的情绪差不多后，她才将帘子打下，后脑靠着车壁默默出神。林衡对书中这个臭名昭著的反派权臣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在这本以爱至上的虐文小说里面，程铭和女帝这两个反派是她觉得唯二的正常人。因为这层天然的滤镜，所以哪怕她成为了林思钦，也无法对他产生什么恶感。有的，只是惧怕，对死亡的惧怕。程铭的一生既传奇又绚烂，前半生坎坷不断，后半生权势滔天，最后死于敌军乱马之下，就连死亡也是那么的壮烈辉煌。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不是个极致的恶人，手中虽然沾满鲜血，胸壑亦不缺少家国天下。帝王当初的知遇之恩，他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光来偿还，直到皇帝驾崩后，他才为个人谋划。当今圣上年老之后身体日况渐下，甚至听信谗言吃起了金丹，因此后来死的突然，死时甚至连太子都没立。大虞没有嫡子，长又是位公主，因此每个皇子的地位可谓是旗鼓相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成为那个问鼎天下的人，因此一个个拉帮结派不惜斗的头破血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程铭自然也是皇子拉拢们的对象，在诸位皇子许下的那些天花乱坠的誓言中，程铭却剑走偏锋，选择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公主。为了消除阻力，他不惜将所有的皇子屠戮殆尽，让众位大臣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迎她上位。大虞的女性虽不能参加科举，但却是拥有参政权的。与历史中其他重农抑商的朝代不同，大虞讲究经济先行，因此不惜顶着东南沿海倭寇的侵扰，也要大开海上丝绸之路。丝织品的兴起使得大量女性走出家庭，进一步诞生资本主义的萌芽。职业女性的成功不仅成功从父权社会取得话语权，更是将整个社会的女性地位都拔高了一个层次。为了保持经济体制的长期运行，朝廷大肆开办女堂女校，甚至十分强势地将延续了几千年的裹脚陋习给废除了。按《虞律》，家中女眷凡有裹脚者，父兄皆不得读书科举。这个政策在整个社会都取得了显著成果，除了那些贱籍出身无缘科举的家庭，没人再敢顶风作案。女性意识觉醒之后，人们瞄准了生产关系中最本位的东西——继承权。男权社会之下，女性的一切、包括自己都属于家中的父兄，而不是属于她们自己。若是让她们像以前一样被人束缚住思想和灵魂、将她们像宠物一样圈养在家中的一亩三分地中，那自然可以一辈子愚昧无知下去。可既然读过书、开过智，享受过自由的感觉，尝过掌握权力的滋味，谁又甘心再被拘束在庭院深深中蹉跎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