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伤的将军,只有告老还乡这一桩事情可做。而他一旦告老还乡,步家军就要散了。步家军散,就意味着郑家军散。按理出这么大的事,谢知非无论如何也要请赵怀仁帮着查一查,现在看来……“那就依他的,暂时先不伸张。”
谢知非又问道:“那具尸体上查出了什么?”
朱青:“是死士,牙齿缝里藏着毒药。”
“死士?”
谢知非冷笑一声:“四九城养得起死士的,可不多。”
朱青一听这话,眉头微微蹙起:“爷是觉得,这些人不是冲着步将军去的?”
“谁知道呢,冲着我来的也不一定。”
谢知非长睫落下来。“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对步六,或者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朱青一听这话,骨头缝里不停的往外冒凉意。爷这次遇险,恰恰选在他不在爷身边的时候;步将军那头也是落了单。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爷或者步将军。步将军他不知道,但爷行事素来低调,怎么可能招来死士?“爷,不能光靠步六,我们也得暗中查一查。”
“必须查!”
……马车里。张奎也在说着同样的话。“老大行事素来低调,整天就是练兵练兵,怎么可能招来死士?会不会那些人是冲谢三爷去的?”
“不管冲谁去的,都要查清楚。”
步六看了张奎一眼:“这事我交给你。”
不用老大吩咐,张奎也想把事儿揽过来,虽然没什么头绪,但伤老大,就是伤他。“老大放心,我一定里里外外好好查。”
张奎做事,步六放心,这孩子跟了他六年,最是个稳妥不过的。一件事情交待完,另一件事情浮上来。步六沉默良久,终是道:“徐念安留不得了,你亲自去和三爷说,就让他闭嘴吧。”
“老大?”
张奎大惊失色。徐念安是老大的命。这小子再犯浑,哪怕浑得上天了,老大都咬牙忍着,忍了十多年了,怎么这会子……“他不闭嘴,步家军就完了。”
步六眼中滑下泪水,“终究是我对不住他爹啊!”
“哪有对不住,要不是老大在后面替他擦屁股,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张奎见老大实在伤心,忙又道:“当真……没有一点救了吗?”
“和细作同床共枕三个月,还有什么救?”
步六微微叹了口气,“你求三爷给他一个痛快,别受罪。回头等我伤好了,亲自上门道谢。”
张奎欲言又止,“老大,三爷这人能信吗?”
虽说昨儿个他和老大同生共死;虽说他请来了太医院的裴太医给老大治伤;但人心隔肚皮。鬼知道姓谢的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再说了,哪有见一面,就上赶着要帮人的?步六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累,“能不能信,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老大,也交给我。”
“不必!”
步六摇了一下头:“这人,我要亲自查!”
查他个底朝天!……徐念安死了,是在夜里咽的气。死因是后背的伤太重。因为没有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尸体由步家军领回去,据说徐念安的寡母得知后,当场就昏厥了过去。醒来,这妇人便去了步家军,在军营门口又哭又骂了整整两个时辰,话里话外都是步六忘恩负义,害死了他儿子。步六没有出面,任由她骂,等她骂累了,才命侍卫送她回府。她这一闹,反倒让步六在武将中的威望又高了一些。所有人都在议论,步将军十几年对这个义子宠爱有加,甚至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却丝毫不心软,该打打,该杀杀。步将军的事情刚结束,那头武安侯便上奏陛下,主动要求来年领兵出征鞑靼。陛下夸了武安侯几句,将奏章留中不发。消息传到谢知非耳朵里,他便知道赫昀这小子在中间起了作用。武安侯为了宝贝儿子,打算和汉王扛上了。于是他让朱青传讯给太孙,让太孙找个机会,与武安侯把酒言欢一下。还不止这两个好消息。裴寓去了趟步家军,说步六两处伤恢复的不错,伤口开始愈合了。谢知非听完,当场就学着小裴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裴寓还带回了一根上百年老参,说是步六给三爷养伤的。三爷的伤需要时间。可三爷最没有的,就是时间。晏三合他们就快入京了,他这个留守京中的人,无论如何都想着要去迎一迎。裴寓一听这小子要下地,二话不说,直接往地上一躺。想去?来!从本太医的尸体上踏过去。谢知非好话说尽,马屁拍尽,裴寓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字:没门。日子一天一天过。这日夜,三爷刚要入睡,忽然朱青兴冲冲进来,“爷,晏姑娘他们在百里外了。”
“这么快?”
谢知非赶紧爬起来,“快,快背我去城门口等着。”
“裴太医不让。”
“他不让,我死给他看!”
谢知非等不及了:“汤圆,汤圆,给爷更衣,绯色的那件,能衬得我气色好一些。”
这些日子三爷的吃喝拉撒,都由汤圆亲自照料,汤圆做起来已经很熟练,三下两下就替三爷换好了衣裳。哪知就在这时,朱府来人。来的是老总管朱井,哭丧着脸道:“三爷,太太不行了,连参汤都喂不进去。”
怎么这么快啊!谢知非忍住惊色,“你家大爷呢?”
“大爷和三爷都守在床前,对了大姑爷也在。”
朱井:“大爷派老奴来问三爷一声,要不要……预备下后事?”
“这……”这他哪里能知道?“你赶紧回去告诉太太,就说晏姑娘他们已经在百里外,晏姑娘肯定打听到了很多消息,让她怎么着也得撑下去。”
朱井一听,连招呼都忘了打,忙不迭的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晏姑娘回来了,太太有救了;晏姑娘回来了,太太有救了。”
谢知非听得心酸,“朱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