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的人叫顾阿六。此人五十出头,在太子宫里负责花草树木。顾阿六发现巫咒娃娃后,没有回禀太子把事情掩下来,而是拿着东西悄无声息的出了府,独自一人去了锦衣卫报案。此人,定是谁在太子府中安下的暗棋一枚,起到引爆整件事情的作用。除了顾阿六以外,还需得有人把巫咒娃娃埋进小花园。太子的寝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能进去的无非是嫔妃和侍奉太子的婢女。嫔妃中,夏才人最为可疑。此人十四岁到太子身边,从婢女一步一步爬到才人的位置。她祖籍在山东,但她的母亲是北地人。北地,正是赵王的封地。除了夏才人外,沈女医也极为可疑。她是沈家人,因医术出众,被调进太子宫里,给太子妃及一众嫔妃看妇科病。这两个女子中,必有一人,是巫咒案的帮凶。最后,此案幕后的指使者,无非两人。一人为太子父;若是他,真正应了天家无父子那句话,可怜,可悲,可叹;一人为太子四弟赵王。若是他,我只能替容与叹一声:狼子野心!时间不多,书写到这里,就该落笔,可我却还有几句话想写下来——第一,我一辈子追随容与,不悔;第二,我为他死,不悔;第三,若是事败,我盼着有朝一日这份手书有一天能重见天日。这世间如同一座沙漏。当沙漏落尽,真相都被湮没在深处,一切归于尘土时,我盼着有一个人能把这沙漏倒过来,让世人看一看这真正的真相。最后。三炷清香,愿菩萨保佑。保佑我的主上容与能长命百岁!……最后一个字看完,晏三合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摸,竟是泪流满面。为什么呢?她的心竟是这般的痛,就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同时刺了过来。“三合?”
李不言担心的问。“我没事。”
晏三合把纸交给李不言,拿衣袖抹了一把泪,道:“唐见溪,我能出去喘一口气吗?”
唐见溪想着自己每一回看到这份手书,掩面痛哭的场景,点点头:“我让薜昭远远的跟着你。”
晏三合起身,低头朝朱远钊看去,“你们把手书看了,看的时候小心些,我去去就来。”
山里的冬夜,除了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晏三合没有走远,就站在山洞前的一片空地上,举目眺望。风吹起了她乌黑的发,有几缕落在眼前,眼睛又开始有些发热。诸言停啊,你知道不知道,所谓的起兵逼宫,真的很蠢?巫咒不是必杀局,起兵逼宫才是啊,他们就等着你们往里面跳,好一网打尽。怎么就不能苟活呢!容与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诸言停一生追随,至死不悔?能让只与你见过几面的唐见溪,十几年来一直深信你是清白无辜的。身后的薜昭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里颇有几分奇怪。他不明白这少女在这夜色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悲伤,好像她此刻正经历了一场家破人亡似的。晏三合慢慢等心沉下来后,再度走回山洞里。此刻李不言和朱远钊都已经把那几份手书看完了,两人都垂着头,默默发呆。晏三合坐回原位,问唐见溪道:“说说他们起兵以后的事吧。”
唐见溪苦笑,“我只知道一个大概。”
“那就说一个大概。”
“基本都死了,不是战死,就是自刎而死,还有少部分贪生怕死的降了。”
唐见溪:“太子宫里,也是血流成河,所有和太子有关的人,都被太子妃杀了。”
晏三合一惊,“太子妃?”
唐见溪点点头。“太子妃是个奇女子,那边厢太子兵败,这边厢她就命人把一众儿女,后宫嫔妃统统杀光,最后放了一把火,自己也横刀自尽。”
李不言听得心直跳:“一个没留下?”
“一个没留下。”
唐见溪叹了口气,“据说最小的太孙只有四岁,也没了。”
晏三合冷笑一声:“没了好啊,真要活着,也是受罪。”
“太子妃自尽前,仰天大喊了一句天道不公。”
唐见溪:“先帝因为这个原因,一病不起,无奈诏回了远在北地的赵王,最后把皇位传给了他。”
无奈?早干什么去了?李不言冷笑不止:“但凡他站出来说一声相信太子,结局也不会变成这样,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恶心不恶心?”
这话,唐见溪和朱远钊听得心惊胆颤。可真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