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谢知非和朱远墨几乎是同时走进别院。谢知非坐定,不等茶上来,就用十分笃定的口气道:“晏三合,汉王如果要反,如果他来硬的,绝无成功的可能性。除非他玩阴的。”
小裴爷赶紧插话:“你找谁问的,确定不确定?”
“军中的朋友,十成的把握。”
谢知非:“至于是谁,你别问。”
小裴爷:“……”嘿,这小子,什么时候对我都有了秘密?晏三合目光一偏:“朱远墨,你那头怎么样?”
朱远墨把一张纸递到晏三合面前,晏三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淡淡道:“太子妃有难?”
“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远墨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董肖是个聪明人,但汉王也不傻。”
晏三合声音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晨霜。“造反逼宫,代价太大了,汉王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硬的玩不了,那就只能玩玩阴的咯。”
书房的空气再度凝固。晏三合看着朱远墨:“星辰落,是天家有大人物要死,太子和皇太孙都是大人物。”
小裴爷深吸一口气,“真正有危险的人是太子和皇太孙?”
“我明白了。”
李不言猛的一拍桌子:“这对父子死了,汉王自然而然就成了皇位的接班人,这是顺理成章的,都不用造反。”
“不是这对父子死了,顺理成章。”
晏三合纠正她:“是死了其中哪一个,汉王都顺理成章。”
死太子,老皇帝还在,皇位没有说越过儿子,传给孙子的。死太孙,太子那样的人,就算传位给他了,那位置也坐不稳。李不言“哟”一声,“小裴爷,你兄弟有难了。”
你还“哟”?小裴爷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似的,看着谢知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怎么办?谢知非脸色比他更难看,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冒出来。“晏三合,下一步……”“下一步,需要三爷和小裴爷先冷静下来。”
晏三合声音平静无波,“我们一起站在汉王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他要玩阴的,会在什么时候玩胜算最大?”
这话,就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来。谢知非浑身一颤。没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把汉王的脉搏摸摸清,然后再想办法。什么时候胜算最大?自然是忙中出错,乱中取胜。谢知非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晏三合,我想到了。”
裴笑收拢表情,上前一步:“我也想到了。”
“巧了不是。”
晏三合看着他们两个:“我也有答案。”
“那就别废话了!”
李不言迅速拿出三张纸,然后开始磨墨,一边磨,一边道:“老规矩,写下来,看看是不是一致。”
晏三合等她磨完墨,提笔写了几个字,随即把纸放到身后;接着是谢知非;最后是小裴爷。“一、二、三!”
三人同时把纸放在桌上。朱远墨和李不言几个把头凑过去,只见三张纸上写了一模一样的四个字——太孙大婚!谢知非凝视着晏三合的眼睛:“如果我是汉王,这一天就是绝佳的机会。”
这一天,怀仁要先去宫里谢恩,然后迎亲,最后才回到端木宫。这一路要走过很多的地方,遇到很多围观的百姓,身为储君的怀仁活脱脱就是一个人肉靶子。就算路上不动手,端木宫里也有很多机会。那一天,端木宫宫门大开,迎四方宾客,杀手混迹在人来人往的宾客里,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对付太子,那就更简单了。一旦暗杀开始,势必会引起宾客的慌乱,太子太胖,腿脚又不好,慌乱中只要有人靠近,就能给他致命一刀。“晏三合。”
裴笑声音低哑:“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喜事变成丧事,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晏三合:“你打算如何阻止?”
裴笑皱眉道:“告诉怀仁,让他有所防备,然后我们在边上……”“打住。”
晏三合做了手势,“告诉了皇太孙,那么董承风呢,他怎么办?”
裴笑一怔。什么怎么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太孙再大度,再由着你和三爷胡闹,也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这是其一。”
晏三合:“其二,董承风是为先太子报仇,和皇太孙是两条道上的人,如果皇太孙知道了,你确定他会放过董承风?”
裴笑:“我……”“连你这个好兄弟都不确定……”晏三合冷笑一声:“那么我为着心魔着想,为了保护董承风,就不能冒这个险。”
不知道是不是裴笑的错觉,晏三合这话说完后,他似乎看到朱远墨的身子,往晏三合那边靠了靠。你有友军,我也有。裴笑赶紧拿眼神去瞄谢知非:上!谢知非和他对视片刻,“此事的确不能冒险,我站在晏三合那一边。”
“谢五十,你……”裴笑气得肺都要炸了,“万一那落下来的星辰就是怀仁呢,你,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我去保护他!”
裴笑一听这个声音,更气了,冷笑道:“怎么,你还对他旧情未了呢?”
“你管得着吗?”
李不言撇撇嘴。“你……”“都别吵!”
谢知非站出来:“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汉王的计划破坏掉,并且保护好董承风。”
“不是保护。”
晏三合沉沉地看了谢知非一眼:“而是在皇太孙大婚那一天,想办法让董承风死遁。”
谢知非被她这么一提醒,瞬间明白过来。汉王事败,董承风危险。这危险首先来自汉王。他会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到这一步,其实是他的师爷在背后推波助澜,从而恼羞成怒,一刀杀了他。其次,来自皇帝。手足相残,皇帝必然震怒,彻查汉王府的时候,一定会查到董承风的头上。且不说董承风真正的身份,只说他帮着汉王谋划了这一桩事,就活不成!“我想让他……活下来!”
晏三合声音轻的像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