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干笑一声，悄悄看一眼夜帝。在得到他的首肯后，才挪动脚步，亲自安排好一切。夜冥玦闲庭信步地上前去，绕着桌子缓慢转圈，时不时碰一下桌上的东西。江瑾和夜皓宇等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举动，片刻不敢放松。好半晌，才看他终于转完一圈，在那案前站得笔直。“真是精巧的手段。”
他好整以暇地评价过，便抬起眼眸，掺杂着锐芒看向众人：“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别想要定本宫的罪！”
朝堂之间出现一丝骚动，议论声一浪浪地响起。江瑾眼眸转动，站前一步：“太子殿下，你空口白话，便打算将我司法台所有努力作废吗？这都是我们历经这段时日，辛辛苦苦调查得来的！”
“哦，是吗？”
夜冥玦轻笑一声：“不巧，本宫在司法台中也有些人脉，他告诉我的，可和你有所不同。”
“谁！”
江瑾询问间，眸光一一扫过同僚们。便见柳如鹤缓慢站出队列，向夜帝端端正正地一拜：“皇上，臣奉太子之命，在司法台中做监视、督查之职。”
身为太子，自然是有权命令朝中部分臣属去做些简单的事情。这是在夜冥玦的权责范围内。可谁都明白柳如鹤这话外之意：他已经是夜冥玦的人了。夜帝眯一下眼，倒是认得他：“柳大人……朕有印象，你素来公正无私，敢于直言。既然是你来讲，那众卿听一听也无妨。”
在他率先开口后，江瑾原本来阻拦的话语便说不出来了。他死死盯住柳如鹤，脑中飞速转动。……他们这批人和柳如鹤关系一般，不远不近的，应当不会让他知晓什么秘密才是。可夜冥玦来得太突然，现在看起来又是有备而来，让人不由得心中发慌。柳如鹤抬起眼眸，刚毅脸庞上满是冷静之色，他徐徐吐出：“太子所言属实，台公所提交的罪证，皆是伪造的。”
满朝哗然，议论声顿时嗡嗡响起。蓝修宁阴狠瞪过去，斥道：“柳如鹤！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平日里我看你也是正直人物，怎么如今竟然投到了太子门下，还昧着良心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既然敢说，便是有证据。”
柳如鹤平静看他一眼：“小蓝大人，你并非是我司法台之人，如何知晓司法台内情？在我未将话说完之前，还请大人听着便是。”
“你……！”
丞相一把按住他的肩，沉沉摇了摇头。他们父子同朝为官，蓝修宁是坚定地站在夜皓宇处，而蓝丞相则并未站队，平日里也很沉默。可若他站出来，那便必定是看出了什么。蓝修宁和他对视一眼，咬咬唇，不甘地退下了。夜皓宇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脑海中慢慢过滤着所做的事情，思考何处留下漏洞。“诸位大人要证据，那我便一一来说明。”
柳如鹤上前一步，端起安份证人供词：“这份供词，最不可取信，那小二能做出出卖主子的事情，便能在财帛利诱下，说出违心的话，盖下充满谎言的章。”
话音落下，他直接将证人供词给甩到一边。江瑾正待反驳，便见他又拿起一个。“这份帐簿，是假的。”
柳如鹤笃定十足道，“太子店铺内真实的账册，今日已经带来，诸位大人可以上前来对比，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同。”
话语间，便有侍卫端着账本上前来，将两本并排放在一处。众臣围上前去，夜帝也命高盛前去查看。众人翻动着，发出疑问：“这……这两本，是一家的账簿吗？完全不同啊。”
两份帐簿，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相同的，除了内里所写的店名，和签字画押的掌柜姓名。“不，有一点很明显的区别。”
一道年轻至极的嗓音插入进来，众人不由得看过去。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林溪缓慢走上前，指着两本账薄道：“无论内容做得有多细致，可在时间上，却无人能作假。诸位比对一下，看看这两份账薄的墨迹，其中一份，明显能看出有时间的跨度和变化，而另一份……看起来像是同一日所抄写的。”
他是大理寺的官员，说出此话来，格外有信服力。夜皓宇倏然盯住他，眼眸里却闪过一抹阴狠。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林溪，该不会也是夜冥玦的人吧？在林溪提醒下，不少懂这方面的人再细细看过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柳如鹤便继续道：“据我所调查的，这份抄录的账本，是抄的另一家铺子——”话语一顿，他锐利地看向夜皓宇：“三殿下，正是你的铺子。”
人群骚动，翻起一阵惊浪。夜帝坐在高座，眉梢缓慢地拧紧。夜皓宇眸中掠过一抹慌色，强自镇定地一笑：“柳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手底下的产业，绝对是干净的。”
“您铺面的账簿，我已经得到手了。”
柳如鹤淡淡道，“不如一同看看吧。”
帐簿，是在刚刚，由观风楼偷出，再由夜冥玦带入宫中的。夜皓宇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内官端着又一账薄匆匆而入，翻开来一看，上面所写的，正是他名下掌柜的名字。林溪在旁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看纸张、墨迹，很明显，这是真的帐簿。”
夜皓宇脸色“刷”得一白，难以置信地看向夜冥玦。后者翘起唇角，好整以暇地对他一笑，尽显从容镇定。柳如鹤抬眸看向皇帝，铿锵有力道：“既然这帐簿不是太子的，那他和黑矿场自然毫无关系，更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台公伪造，而那所谓证人的证词，也完全不可取信。”
“真正与黑矿场有关的，是三殿下！”
“不！我没有！”
夜皓宇下意识辩驳，一身气度要端不住：“我不知道什么黑矿场，这件事和我没关系！父皇，这定然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还请您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