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看。”
江瑾将一本册子递出，请高盛呈上。众臣纷纷伸长脖子，底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夜如嫣之事，只牵扯到她个人，至于新法立不立，虽然影响在场不少人，但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查，他们也都各自想好办法。唯独太子之事，事关朝局变动，这才是众臣最在乎的。只可惜，夜冥玦这位主角却仍旧是缺席。夜帝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眉眼低低压着，看起来是极不愉快的。江瑾道：“此前，太子逼着店铺中人为他顶锅，在被我们知晓后，那人便主动寻我们报案，并说出许多与太子相关之事。依他之言，我们拿到太子产业版图，和他店中册目，更有与黑矿场往来分红的记录。”
“臣便查到那黑矿场，谁知……那并不只是一处挖矿的，还、还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单单是后面的枯井，都埋满了人，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太子的手笔！”
“如此狠辣无情之人，如何能稳坐东宫？还请皇上明察！”
话语间，证据一份份地递交到夜帝的案头。夜帝缓慢翻动着，脸色是愈发黑沉。他便这样沉沉盯着，许久都不曾言语。夜皓宇心中有些焦急。以往诸多经验来看，夜帝这般表现，便是想要保夜冥玦。无论夜冥玦做多少荒唐事，夜帝都不曾撤掉东宫之位。外人传言夜冥玦这太子是坐不了多久了，可只有他明白，其实夜冥玦地位很牢固。……这次的事情，还是无法扳倒夜冥玦吗？夜皓宇多少有些不甘心。他暗暗向蓝修宁、谏议大夫等人睇过去目光。几人收到视线，蓝修宁率先站出道：“皇上，您一片慈心，屡次给太子机会，可太子却屡屡辜负您，桩桩件件的事情证明，他根本不配做这东宫！”
“还请皇上圣裁，勿要再生慈心！”
“是啊皇上，您当真要将江山交在现太子手中吗？他如此残暴，若当真由他来继位，怕是国将亡之。”
“皇上，还请您下旨，废除东宫！”
一个又一个大臣站出，跪求夜帝废除东宫。夜皓宇快意地看着这一幕，唇角有压不住的笑意。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却都没有上前如此要求。夜冥玦所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点说，他确实是霸道冷酷，可若往小了说，站在这殿上的，又有几个完全干干净净的？他们自己手中都有暗中的生意，倒并不觉得夜冥玦这件事犯得多有严重。大臣们无论是什么心思，到这地步，夜帝必须要表一个态。揉一揉眉心，夜帝在心中暗骂夜冥玦一句，便道：“此事……容朕再想想，众卿若无他事，今日便先退朝吧。”
“皇上！”
江瑾高呼上前，愤怒道：“文死谏，武死战，臣今日便豁出去了！您明知晓太子是如何德行的人，却屡屡包庇，可是要让后世沉浸在水深火热之中吗！皇上，您是仁君，是明君，怎能让这样一个人污了您的圣明！还请您决断，废除东宫！”
夜帝眉眼压紧，一阵烦躁。忽然，一道慵懒含笑的不正经声音从殿外传进来：“江台公，讲得当真是慷慨激昂、正气凛然，本宫都要被感动了。”
一道玄色身影从外缓步踱入大殿之中。随着他慢摇折扇、慵懒而来的动作，殿内渐渐陷入一片死寂。……他怎么会在这里？夜皓宇睁大眼，看着夜冥玦一点点走上前来。这家伙……从他懂事至今，上殿的次数怕是都屈指可数。今日这情况，他竟然来了？夜皓宇下意识地有点慌张，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可转念一想，他怕个鬼啊！证据都已经做好，证人链也都完备，就算是夜冥玦本人来，又有什么用？这般想着，他挺起胸膛，温和笑着道：“皇兄，你来得忒迟了，而且这身装扮……”百官上朝，需着官服、戴官帽、挂腰牌，可夜冥玦却一个都没有，甚至手中晃着扇子，如逛青楼楚馆。凭这一点，便可治他的罪了。“我这身衣裳，不比你的好看？”
夜冥玦懒洋洋地看向他，唇角勾勒着，“那东宫的衣服太丑，我不喜欢……哦不对，你连那丑衣服都没有，眼下看着更寒碜。”
夜皓宇心中犯冷，面上却保持着温和笑意：“皇兄，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你这话可有些不敬了。”
“敬不敬的，你说了不算。”
夜冥玦懒笑道，“祖宗们开口说我不敬了，那才算。还是说……你半夜做梦梦见了？怕是跪了一整个晚上吧，累不累？”
夜皓宇脸色微冷，淡淡道：“皇兄，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现在朝堂在议论什么，您应当很清楚。”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
夜冥玦轻笑一声，摇着扇子环顾四周，肆意张扬：“诸位要定罪，总该让本宫来反驳两句吧？”
江瑾冷笑一声：“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你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吧？”
“你都没听过，怎么知道没有？”
夜冥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不定等下反转，难受的是台公呢？”
“笑话！”
江瑾冷笑一声，用力拂了衣袖。夜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道：“太子，你当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重罪之下毫无反思之意，还在殿内公然藐视祖宗规矩……你是当真不想做你的储君了吗？”
“做不做储君，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夜冥玦不屑一顾，“你若想收回，那便收回呗。”
夜帝恼怒：“你给我住口！”
整个早朝之上，他都未曾动怒，可偏偏夜冥玦一句话，就能轻易挑起他的肝火。“有事便赶紧说事，没有就滚蛋，不要在这里添麻烦！”
“有事，当然有事。”
夜冥玦“啪”地将折扇一合，十分熟练地使唤高盛：“去端一张桌子来，将台公所提交的证据，全部放在上面，一一列好。准备齐了，本宫便开始讲讲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