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内外一片寂静，只有月色悄然洒进窗子内，在冰冷砖面上晕出银色。洛璃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一道细微动静。她警觉睁眼，人跟着坐起来。映着月色，熟悉的轮廓在向她走来。她眸中戒备松下不少，脸上霜色却没有缓和半分。撑着虚弱的身体，她开口道：“日日都半夜来，你不知道白日里投帖或传话吗？”

“我以为你应当习惯了。”

“习惯不代表喜欢。”

洛璃歌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让自己勉强靠上软枕。她话语间略有几分粗气，断断续续的：“白日里我已经去过徐府了，该做的也做了。”

夜冥玦并未回答。他本和洛璃歌保持着距离，在她这句话落下后，却忽然拉近距离，一瞬便出现在极尽的位置。洛璃歌秀眉一敛，正要呵斥，便觉他冰凉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也触碰到了她缠绕着的绷带。“怎么回事？”

他凑得极尽，洛璃歌能清晰看到倒映在他瞳中的自己。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没什么，一点意外。”

洛璃歌淡淡道，“你若什么其他事，便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意外到破了皮，还半夜发热？”

夜冥玦话语沉沉的，“我只让你去稳住徐语堂，可没有让你去和他打架。”

洛璃歌实在是疲惫，不由得闭上眼。她略哑着声音道：“他家公子是疯子，忽然闯进来发疯，我能怎么办？何况目的达成，这便足够了。”

夜冥玦薄唇动一动，眼眸深处藏着一点恼意。他独自消化片刻情绪，才道：“我听说夜皓宇也去了。”

“把我弄成这副模样，他们不敢让我出门，怕我报官。”

洛璃歌淡淡道，“可他们又不敢不放我，便去找夜皓宇支招去了，毕竟此事也已经牵扯到他，徐家又习惯了拿他做靠山。”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我和夜皓宇简单谈了谈，告知他是你让我去的，我不想得罪他，因此将事情告知。他看起来信了，我便让他推举柳大人，答应他在你面前演戏，他也答应了。”

夜冥玦静静看着她，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她脸上的疲惫，和话语中的虚弱。他微微眯一下眼：“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回答我实话。你是不是故意弄伤自己，逼夜皓宇出现的？”

“不是。”

洛璃歌唇瓣翕合，疲惫地给出答案。夜冥玦沉沉看她许久，道：“好，我信你。”

他将手缓慢收回，缓声问道：“吃过药了吗？”

“当然。”

洛璃歌淡淡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关心。”

“好好休息吧。”

夜冥玦道，“我不打扰你了。”

他伸出手，想着帮洛璃歌拽拽被角。可想到她这姿势，待他走后还是要动被子的，便没有再动。他难得没有耍无赖地逗弄洛璃歌，干干脆脆地走了。“主子。”

凌澜跟在夜冥玦身后，低声道：“四小姐不像是会乖乖配合我们的人，若她当真是打算做什么，那……”“那便由着她呗。”

夜冥玦懒洋洋地枕着手臂，手中折扇一晃一晃，“反正我们最终目的都是一样，推柳如鹤坐上台首之位。”

凌澜犹豫：“只怕……我们要吃亏。”

“本宫名声已经很差了，不怕那一星半点的亏。”

夜冥玦仍旧是不在乎的语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愿意折腾，便让她去做吧。”

凌澜觑着他那张仿佛隔着一层寒雾的脸，小声道：“既然您都已经想得通透了，那为何……还在生气？”

跟随夜冥玦这般久了，他如何感觉不到夜冥玦的变化。夜冥玦冷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时，脸上那股慵懒消失不见。他难得用正经语气，冷冷淡淡道：“我只是气她这般伤自己，区区一件小事，何必。”

凌澜垂下眼没有再说话。“夜如嫣那次，加上此次……”夜冥玦没什么笑意地扯动一下唇角，凉凉道：“她倒是很下得去手。”

凌澜低声道：“或许，真的是意外呢……”夜冥玦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缓缓走在暗巷内，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小姐，您身体怎么样？”

冬雪端着水从外进来，让丫鬟撤了她才吃下的清粥。洛璃歌脸庞略有些发白，但行动上却和往常没什么变化。“无事。”

她抬眸看向冬雪，“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这几日，皇上午后都会去陪伴太后。”

冬雪低声道，“您若想顺其自然地和皇上相见，倒是可以借着探望太后的名义进宫。”

洛璃歌淡淡应一声，拿出药来，就着热水咽下去。她又拿出药膏，对冬雪吩咐道：“帮我擦过药后，你便去一趟成玉茶楼，让风九思入夜后去一趟柳府，将柳大人给请出来。”

冬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您还病着，不如晚几天吧，何必这样赶。”

“我身体没事。”

洛璃歌抬眸看她，“若当真觉得不适，我会好好休息的。”

冬雪垂下眼眸道：“我已经从时棠口中听说事情全貌了，您做这些事情，并不只是为霍小姐。其实走到这一步，即便您什么都不做，三皇子和太子也都会选择柳大人，本已经可以停下。”

她看着洛璃歌那张素净的脸，忧心道：“我有些担心您，时棠的做法太过偏激了，让您一次性便树这样多的敌人，危险也会加剧很多的。”

“是很危险，但也能解决一些麻烦。”

洛璃歌平静道，“挺好的，将局势给挑明白，让有些人心中有点数。”

见她坚持，冬雪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有些低落道：“我真没用，明月能帮您打理商行，时棠能帮您出谋划策。小昭……墨松说小昭拳脚不错，也是有用的，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跟在您身边，也只是让您保护我。”

洛璃歌一阵好笑。她捧着热水道：“但你是我身边最不能缺的人，如今我虽有能人帮忙，但身边最信任、可以全心托付的，也只有你了。”